《新唐书》还说李贺很早就与他的同宗李益齐名。《谈荟》记载,李贺乐府诗数十首都被谱成歌曲,流播管弦,当时李益与他才名相埒。他们俩每写一首诗,当时从事音乐职业的“乐人”就拿重金购买过来,当时号称歌坛“二李”。不过,这依然是后人的附会之辞,因为李益年长李贺四十多岁,如同太阳与月亮,见面太困难了。据说,现代作家高长虹曾作“月亮诗”一首发表于《狂飙》,述说自己浪迹天涯时,月儿对他有爱慕之意,可是为了某种原因,他把月儿让给了夜。夜是阴冷黑暗的,月儿跟了他,变得憔悴不堪,失去她往日的光采。夜不但没感激他把月儿让出,反而嫉妒他,从此不再往来。后来月儿想向他倾诉苦衷,他叫她住口,不愿意听她再说些什么了。旁人解读为“高长虹以太阳自比,夜比作鲁迅,而月亮暗指许广平”,长虹同志对许广平有爱慕之心是令人欣喜的,不过,他千不该万不该把自己比喻成太阳,把许广平比喻成月亮,因为太阳是很难与月亮见面的,更何况历来以太阳自居的人精神上都有些小麻烦,如德国哲学家尼采。
李贺成名,应该比高长虹早了许多,至少在十五岁就有了诗名,而且他是专心致志地写诗的那种人,不象高作家总是心有旁骛,一心以为鸿鹄将至。李贺认真执着的态度,不仅让今天的某些诗人汗颜,即使在唐代也是极为罕见的。《云仙杂记》说,有人拜谒李贺,见他长时间不发一言,后来三次口吐东西到地上,不久写成三篇文章,文笔噤喉,即让人不敢置喙。李商隐《李长吉小传》详细描述了诗人敬业的工作精神:李贺带着一个童仆,骑着毛驴,背着一个破旧的锦囊,白天四处行走,觅诗寻句,有了灵感,就当即写下来扔到后面的锦囊里。到了晚上,回到家中,母亲把破袋子的诗句倒出来,如果写得太多,就会心疼地说:“是儿要当呕出心乃已尔。”吃完饭,点上灯,李贺再把这些诗句一一整理出来,补成完整的诗篇。如果不是喝醉了酒或非要应酬,李贺的生活就是这样日复一日,枯燥而充实。
正因为这样执着,他才远远超出侪辈,如《旧唐书》所言“其文思体势,如崇山峭壁,万仞崛起,当时文士从而效之,无能彷佛者”。当然,也许正因为作诗如此勤奋,呕心沥血,雕肝琢肠,才英年早逝。诗人为什么这样勤奋呢?还是因为体弱多病,心中总有危机感,尤其是年纪轻轻,鬓发斑白,“日夕著书罢,惊霜落素丝”(《咏怀二首之二》),“我待迂双绶,遗我星星发”(《感讽五首之二》),“归来骨薄面无膏,疫气冲头鬓茎少”(《仁和里杂叙皇甫湜》),“壮年抱羁恨,梦泣生白头”(《崇义里滞雨》),“终军未乘传,颜子鬓先老”(《春归昌谷》)。对于人生而言,有时候头发确实如同树叶,一叶落而知劲秋,头发的凋谢,难免引起心理恐慌,让人凄凄惶惶。何况,他的童年是在浓浓的药味中度过的,“虫响灯光薄,宵寒药气浓”(《昌谷读书示巴童》),“泻酒木兰椒叶盖,病容扶起种菱丝”(《南园》)。
十、李贺(5)
也许是因为诗人长期为头发问题的困扰,有人惊喜地发现李贺对美女的头发兴趣颇浓,如《咏怀二首之一》“春风吹鬓影”,《大堤曲》“青云教绾头上结”,《洛姝真珠》“寒鬓斜钗玉燕光”,《湖中曲》“蜀纸封巾报云鬓”,《江楼曲》“晓钗催鬓语南风”,《追赋画江潭苑四首之一》“小鬟红粉薄”,《冯小怜》“鬓湿杏花烟”,《夜来乐》“绿蝉秀黛重拂梳”等。这样密集的描写在唐人中确实少见,可见头发问题确实是一个不能忽视的大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