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后,不知什么原因,或许是因为宗室的身份吧,他终于得到了一个奉礼郎的职位。奉礼郎为大常寺属官,职责是掌执朝会、祭祀和巡陵的活动仪式调排,在百官跪拜时充任赞导。这样的职位,对心比天高的诗人而言不是机遇而是折磨。在这三年里,诗人更加消沉了,看看他眼中的生活环境:荒凉的臭水沟,恶心的泡沫,破旧的柴门,衰败的柳树……他的性格更加孤僻了,只与少数朋友有往来,陈商就是其中之一。他这样向朋友诉说心声:
十、李贺(6)
长安有男儿,二十心已朽。《楞伽》堆案前,《楚辞》系肘后。人生有穷拙,日暮聊饮酒。只今道已塞,何必须白首?凄凄陈述圣,披褐锄俎豆。学为尧舜文,时人责衰偶。柴门车辙冻,日下榆影瘦。黄昏访我来,苦节青阳皱。太华五千仞,劈地抽森秀。旁苦无寸寻,一上戛年斗。公卿纵不怜,宁能锁吾口?李生师太华,大坐看白昼。逢霜作朴樕,得气为春柳。礼节乃相去,憔悴如刍狗。风雪直斋坛,墨组贯铜绶。臣妾气态间,唯欲承箕帚。天眼何时开?古剑庸一吼。
他觉得自己向臣妾一样,唯唯诺诺,做着一些琐碎的小事。生命在无意义中消逝,他是何等不甘心。不过,这时毕竟他还很年轻,对于未来,他依然有许多的想法,他在等待着苍天睁开双眼,让自己这把宝剑能够出鞘。只是上天留给他的时间确乎不多,在忧郁中他的身体垮掉了,他无法继续忍耐下去。元和八年(813),病重的李贺被迫辞职回家。“自言汉剑当飞去,何事还车载病身”(《出城寄权璩杨敬之》),期待与失望之间的巨大落差击倒了他,他体验到了什么是心如死灰。
回到昌谷的李贺,在家乡呆了一年多时间,又因为生计原因出门了。这次他投奔的是韩愈的门人兼侄婿张彻,张彻在潞州任职。他生命中最后的灿烂也在这里绽放。三年后,自感不久人世的他回到了昌谷,然后长眠于此。据说李贺死后,他的母亲一直处于悲恸之中,无法自拔。后来她做了一个梦,梦见李贺像以往的样子出现了,安慰她说:我一直为能够作您的儿子而自豪,对您的教诲也牢记在心,从小认真读书写文章,不是为自己博取声名,而是为光宗耀祖,为了报答你的恩惠。没曾想到自己来不及侍奉您就死去了,这真是天命啊。但我不是真正死了,而是接受了天帝的任务。李贺的母亲连忙询问究竟是什么任务?李贺回答说:天帝最近迁都月圃,建造了名叫白瑶的新宫殿。他看我文章写得好,就把我召上天去,与另外一些文人一起写《新宫记》。天帝还建造了凝虚殿,让我在那里撰写乐章。现在我也是神仙中人,日子过得很悠闲,您就不要再为我伤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