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现在有什么事吗?尼柯尔问自己。她明白,在审讯结束后的五天之中,自己除了日渐迫近的死亡,差不多什么也没想。现在再没有处决前的恐惧来揪心扯肺,可以让思绪自由驰骋了。
首先想到的是理查德,她的丈夫和伙伴,她跟他分别整整两年了。尼柯尔清清楚楚记得他们共度的最后一个晚上。正当女儿艾莉和罗伯特·特纳医生的婚礼就要开始,一场可怕的梦魇似的屠杀和毁灭开始了。“理查德肯定,我们也上了死亡名单,”她还记得。“他也许是对的。……因为他一逃跑,他们就拿他当敌人,却放过了我,虽然为时不长。”
“我以为你已经不在人世了,理查德。”尼柯尔心里说,“我应当更有信心……但是,你到底又是怎么跑到纽约去的呢?”
此时的她,呆在地下这间屋子里,坐在这惟一的椅子上,心如刀绞,多么希望丈夫来陪陪自己啊。尼柯尔微微一笑,但热泪又禁不住地往下流,万千的思绪涌上心头。她又看见多年前自己在“拉玛2号”的据点中。一种说话叽叽喳喳,急促而又尖利,像鸟一样的奇怪动物抓住了她,她暂时成了它们的俘虏。是理查德发现她在那儿的。他冒着生命危险回到纽约,看她是不是还活着。要不是理查德的到来,她也许会永远留在纽约岛上了。
他们千方百计设法渡过圆柱体海,回到“诺德号”宇宙飞船的同行们那儿,在此期间,理查德和尼柯尔成了一对恋人。尼柯尔发现回忆早年的恋爱,自己的心都给搅动了,不觉悲喜交加。“核导弹来攻打,我们活下来了;我过去曾有个非常荒谬的计划,打算在我们的子女中制造基因变异,我们也挺了过来。”
想到自己多年前那种幼稚无知,尼柯尔就害怕。“你原谅我了,理查德,对你来说可真不容易啊。后来我们在诺德上同鹰人讨论设计方案时,就爱得更深了。”
“‘鹰人’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尼柯尔默默在想,她的思路却变了。“是谁,是什么东西把他造出来的?”她脑海中现出那个怪物栩栩如生的形象。维修“拉玛号”宇宙飞船时,他们住在“牛顿号”上,‘鹰人’是他们的惟一联系。那东西长了一张鹰的脸,而身子却和人类无异。他曾告诉他们,他是人工智能的高级产品,专门设计来给人作伴的。“他的眼睛真不可思议,可以说是神秘的,”尼柯尔依然记忆犹新。“那双眼睛和奥曼的一样,充满了热情。”
“牛顿号”宇宙飞船发射前两个星期,尼柯尔住在罗马,曾祖父奥曼穿了一件塞鲁福部落巫医的绿色长袍,跑来看她。尼柯尔曾经见过他两次,两次都在象牙海岸,她母亲老家的村子里;其中一次在帕罗仪式上,那时尼柯尔才七岁;三年以后,在母亲的葬礼上,又见过他一次。老巫医曾预言,说她的一生将极不平凡。每次会见虽短,曾祖父就开始培养她做不平凡的人。塞鲁福部落的历史预言,会有一个女人把他们部落的种子“甚至撒到星星上去”。奥曼始终认为。尼柯尔正是那个女人。
“奥曼,鹰人,还有理查德,”尼柯尔想,“少说一点。一大群人啊。”威尔士王子亨利的面孔出现在三人之中。一时间,尼柯尔想起她获得奥林匹克运动会金牌后,他们之间短暂而热烈的恋爱。想到自己被抛弃,她的心就痛。“但是如果没有亨利,”她提醒自己,“就不会有我的今天。”正当尼柯尔想起她那还在地球上的女儿,想起母女间的深情之时,忽然看到屋里放书籍磁盘的架子。思路一转,走到架子旁,翻看磁盘的名称。不错,麦克斯确实给她留下一些养鸡养猪手册,但并不全是。看来他是把自己的私人藏书全给尼柯尔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