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柯尔皱了皱眉头,“或许我不该问,不管怎么说,一想到自己身子里有那么多电子垃圾,总不是那么舒服。”
“那些探测器可并不真是电子元件,”鹰人答道,“至少不是你们人类使用的那种字眼。在你这种生命时期,可是非常必要的。要不是有它们在你体内,你一天也活不了……”
尼柯尔呆呆地望着鹰人。“干嘛不让我死了算了?”她问道,“还需要我作什么,才能说明你们的目的呢?我还需要发挥什么作用吗?”
“也许吧,”庸人答道,“但也许是我们认为你希望再见见家人和朋友。”
“真难相信,”尼柯尔说,“我的愿望在你们的阶层系统观念中竟然起着如此重要的作用?”
鹰人没有回答。他走到放在桌子边地上的箱子跟前,取出一面镜子,一块湿布,一件朴素的衣裙和一个化妆盒。
尼柯尔脱下身上的白色长睡袍,用湿布擦遍全身,穿上衣裙。鹰人递给她镜子时,她长长吸了一口气。“我可说不准是不是已经作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她苦笑着说。
如果不是事先有思想准备,尼柯尔真认不出镜子中的那张脸。在她看来,自己的脸像是用口袋和皱纹拼成的千家衣。所有的毛发,包括眉毛,睫毛,全都灰白了。尼柯尔的第一冲动是想放声大哭,但她顽强地克制自己,把泪水咽了下去。“我的天哪,”她想,“我这么老啦……这真是我吗?”
她凭着记忆,在镜子里寻找当年那个可爱的年轻妇女的模样,她从星星点点的地方,看到一度被认为是美丽面庞的轮廓,但眼睛要看得到才成啊。尼柯尔突然想起多年前的一段小插曲,真是痛心疾首。那时她才十多岁,跟父亲在住家附近的乡间小道上散步,一个老妇人拄着拐杖走了过来,尼柯尔问爸爸要不要走到路的另外一边,好躲过老人。
“干嘛要躲?”爸爸问道。
“因为我不想靠得太近看到她,”尼柯尔说,“她又老又丑……会把我吓得发抖。”
“有一天你也会老的,”爸爸回答说,没有走到路的另一边去。
“现在我又老又丑了,”尼柯尔想,“我甚至让自己吓得发抖。”她把镜子还给鹰人,“你提醒过我,”她愁眉苦脸地说,“也许我该听你的。”
“你当然会大为震惊哪,”鹰人说,“你已经有十六年没见过自己了。许多人哪怕一天天看着自己衰老也受不了哩。”他把化妆品袋子朝她的方向递了过来。
“不,谢谢,”尼柯尔失望地说,拒绝去接那个袋子。“毫无希望了,哪怕米开朗基诺在世,也没法收拾这张脸啦。”
“随便你,”鹰人说,“我原先以为在客人来看你之前,你会要化化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