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报纸上有几句话是这样写的:我们的核电站绝对安全,我们完全可以在红场上建造一座核电站。它们比萨马瓦尔铜壶还要安全。它们就像星星,而我们将凭借它们点亮整个世界。可是,我的妻子离开了我,当时,我满脑子只想着这一件事。好几次,我甚至试图自杀。我们俩从小一起长大,就读于同一所幼儿园、同一个学校,后来,我们还进了同一所大学。(说到这儿,他陷入了沉默,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地抽烟。)
我告诉你。那里根本就没有什么英雄事迹,也没什么好写的。我当时的想法就是:这又不是战争年代,为什么我要冒着生命危险去拯救大家,而我的妻子却躺在另一个男人的身边?为什么那个人是我,不是他?坦白地说,在那里,我没有看到一个英雄。我只看到了一群疯子,一群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完全置生死于度外的疯子,我自己也疯得厉害,但是这根本就没有必要。我得到了勋章和奖励;可是,我之所以能得到它们,完全是因为我不怕死。我根本就不在乎生死!我甚至把这当成是一种发泄,一条帮助我摆脱人生困境的出路。如果我死了,他们会把我荣誉下葬,政府还会为此支付一大笔抚恤金。
到了那儿,你马上就会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个奇异的世界里,在这里,你会有一种正在阅读《启示录》的感觉,《启示录》中的内容发人深省,但是与此同时,你的生活又像退回到了石器时代。在我看来,一切都变得更加犀利、更加赤裸裸。我们住在帐篷里,而这些帐篷就搭在距离核反应堆20公里外的一片树林里。我们过着一种游击队似的生活。我们这些游击队队员都是一些被临时招来接受军事训练的人,年龄介于25岁至40岁之间。我们中的有些人具有大学学历,有些人则已经取得了某种职业技术证书。举例来说,我自己就是一名历史老师。他们发给我们的武器不是机关枪,而是铁铲。我们的任务就是填埋废墟和花园。当我们干活时,村子里的女人就会望着我们,并且不断地在胸前画十字。他们给我们发了手套、呼吸面罩和白大褂。火辣辣的太阳光照在我们身上。我们就像恶魔一样,在他们的院子里拼命地挖土,然后掩埋。他们不明白我们为什么要把
他们的花园埋起来,他们更加不明白我们为什么要把那些看起来和普通大蒜和卷心菜无异的大蒜和卷心菜都撕成碎片,然后掩埋。那些年迈的女人们会一边在胸口画十字,一边说:孩子们,你们这样做到底是为什么;难道世界末日来临了吗?
在房子里,炉子已经点燃了,猪油正在火上烧着。你拿出一个放射量测定器,靠近炉子,结果发现那根本就不是炉子,而是一座小型的核反应堆。孩子们,屋里的男人们说道,在桌子边找个発子坐下来吧。他们想表现得很友好。但是,我们拒绝了。他们说:来吧,我们喝一杯。坐下来。告诉我们外面的情况如何。我们该和他们说什么?在燃烧的核反应堆,消防员们用脚去踩那些燃烧的核原料,想把它们踩灭,可是他们根本不知道那些燃烧的东西是什么?他们又怎么会知道呢?我们分成小队执行任务,每个小队都配有一个放射量测定器。每个地方的辐射强度都不一样。我们中的一个人工作的地方辐射强度只有2伦琴,但另一个人所处的工作环境里的辐射强度就是10伦琴。一方面,我们什么权利都没有,几乎与监狱里的犯人无异,另一方面,我们又很惶恐。不过,我不怕。我看待所有事物的角度和其他人不同,我会从另一个侧面来看它们。
一组科学家乘坐一架直升机来到了这里。他们全都穿着特制的橡胶制服、长筒靴,还戴着护目镜。看起来,他们就像是即将奔赴月球的宇航员。一位年迈的老妈妈走向他们中的一个人,问道:你是谁?我是一名科学家。噢,科学家。看看他穿的衣服!还有那副面具!你们穿成这样,那我们呢?于是,她就拄着一根木棍,跟在他后面。我有一个想法,而且这样的想法曾不止一次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总有一天,他们会开始四处搜捕这些科学家,就像中世纪的教廷到处逮捕医生,然后把他们全都淹死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