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当着我的面把他;穿着礼服的他;抬起来,装进一个用玻璃纸做成的袋子里,然后把袋子捆起来。接着,他们把这个袋子放进一个木棺材,随后又用另一个袋子把棺材套了起来。套在棺材外的塑料袋是透明的,但是很厚,看上去有点像桌布。最后,他们把这个大塑料袋塞进了一个用锌制成的棺材里。他们硬生生地把那个大袋子塞进了棺材里,只有帽子塞不进去。
所有人都来了;他的父母,还有我的父母。他们来莫斯科时候带了许多黑手帕。特別委员会的人接见了我们。他们对每个人说的都是同样的话:我们无法把你们丈夫和儿子的遗体归还给你们。遗体带有大量的放射性物质,所以我们将会采取特殊的方式把他们安葬在莫斯科的一处墓地里。我们会用密封的锌棺材来盛放遗体,然后在上面铺设水泥砖。你们需要在这份文件上签名。
如果有人对此表示异议,愤怒地想要将棺材带回家的时候,他们就会告诉此人,正如你已经看到的,死者现在己经是人民英雄,所以他们不再属于他们的家人。他们是这个国家的英雄,他们属于国家。
我们坐在灵车里。除了死者的亲属,还有一些军人。在场的还有一位上校和他的士兵。他们告诉士兵:原地待命!我们乘坐的灵车沿着环形公路,绕着莫斯科开了两三个小时。最后,我们会重新回到莫斯科市内。他们对士兵们说:我们不能让任何人进入墓地。已经有一些外国媒体试图闯入墓地。再稍等一会儿。我的父母们一句话也没说。妈妈的手里握着一方黑色的手帕。我感到眼前有些发黑。他们为什么要把我的丈夫藏起来?他是;什么?杀人犯吗?罪犯吗?我们要埋葬的这个人到底是谁?我的母亲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头,对我说:安静,安静,女儿。上校见状,开始下达命令:进入墓地。死者妻子的情绪已经开始失控。到达墓地后,我们立刻被一群士兵围了起来。他们像卫队一样,一直护送我们进入墓地,几名士兵随即将棺材抬下了车。墓地被封锁了,任何人都不得入内,除了我们。士兵们飞快地用泥土掩埋了棺材。动作快一点!再快一点!一名军官一直在旁边敦促干活的士兵。下葬前,他们甚至都没让我抱一抱他。随后;我们就被他们带上了汽车。整个过程都显得格外神秘。
葬礼刚刚结束,他们立刻就给我们买好了第二天的返程机票。无论走到哪儿都有一个便衣士兵紧跟着我们。他甚至不允许我们外出购买返程旅途中所需的食物。他们禁止我们与他人谈及此事;尤其是我。事实上,当时的我根本就无法谈论这一话题,我甚至连哭泣的力气都没有。当我们离开时,值班的那个女人清点了我们用过的所有毛巾和毯子,然后把它们叠起来,塞进了一个塑料袋。他们很有可能会把它们都烧掉。我们自己支付了医院宿舍的住宿费。我在那儿住了14晚。那是一所专门针对辐射中毒患者的特殊医院。14个夜晚。一个人从生到死,只需要14天的时间。
回到家,我就睡着了。我走进房间,随即就倒在床上。我睡了整整三天。家人们叫来了救护车。没关系,医生说,她会醒的。她只是睡着了而已。
我当时才23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