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时,欧洲赖以号令世界的物质和心理能力荡然无存。除了瑞士和瑞典外,欧洲大陆上的所有国家都有过被外国军队占领的经历,各国经济凋敝。显然,没有一个欧洲国家(包括瑞士和瑞典)有能力凭借自己的力量决定本国的未来。
西欧借助道义力量走上了一条缔造秩序的新路。这要归功于三位伟人的努力:德国的阿登纳、法国的舒曼和意大利的加斯佩里。三人都出生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前并在战前完成学业,依然对旧欧洲关于改善人类生存条件的部分哲学观点坚信不疑。因此,他们有远见、有毅力去消除造成欧洲悲剧的根源。在各自国势衰微到极点的时候,他们维护了自己年青时代的部分秩序概念。三人最重要的信念是:若要解救本国人民,避免欧洲悲剧的重演,就必须消除欧洲历史上的分裂,并在此基础上建立一个新的欧洲秩序。
他们首先必须面对欧洲的又一次分裂。1949年,西方盟国将自己的三个占领区合并为一个,成立了德意志联邦共和国。苏联把自己的占领区变成一个依附于华沙条约组织的社会主义国家。德国再次退回300年前威斯特伐利亚和约签订之后的状态。德国的分裂成了新国际框架形成的关键因素。
法德之争是过去300年间欧洲每一场战争的根源。两国现在开始超越欧洲的历史,把两国残存的经济实力中的关键部分加以整合。作为迈向由欧洲各国人民组成的更加密切的联盟的第一步,1952年,法国和德国成立了煤钢共同体,并把它作为新欧洲秩序的基石。
此前的几十年里,德国始终是对欧洲稳定的头号威胁。战后头10年里,德国国家领导人选择的道路至关重要。阿登纳出任新成立的德意志联邦共和国总理时已经73岁,而俾斯麦在这个年龄时事业已近黄昏。阿登纳有贵族派头,对民粹主义存有戒心。他成立了一个叫基督教民主联盟的政党,在德国议会史上首次作为一个得到多数人支持的温和派政党执掌政权。受德国人民之托,阿登纳致力于重新赢得二战受害者的信任。1955年,他成功地使德国加入了北大西洋公约组织。阿登纳坚定不移地促进欧洲的统一,甚至在50年代拒绝了苏联的一项建议。苏联曾在建议中暗示,如果联邦德国放弃西方联盟,或许有希望实现德国统一。这一决定无疑反映了阿登纳对苏联建议的可靠性做出的老到判断,同时也显示了他对德国是否有能力作为一个民族国家再次在欧洲大陆腹地独行的深深疑虑。无疑,要将一个新的国际秩序置于自己祖国分治之上,需要领导人拥有巨大的道德力量。
在欧洲史上,德国的这次分治不是第一次。威斯特伐利亚和约与维也纳和约均以德国分治为基础。这次不同的是,在就国际政治秩序的性质展开的较量中,这个新德国毫不含糊地把自己视为西方的一个组成部分。鉴于均势主要是在欧洲大陆以外塑造的,这一点尤其重要。过去1000年间,欧洲人想当然地认为,无论均势如何千变万化,组成均势的各要素总是在欧洲。正在浮现的冷战世界,试图通过两个超级大国的行为和军备实现均势。这两个超级大国就是大西洋彼岸的美国和位于欧洲版图边缘的苏联。美国通过1947年的希腊;土耳其援助方案和1948年的马歇尔计划重新启动了欧洲经济。1949年,美国有史以来第一次通过《北大西洋公约》参加了和平时期的联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