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让他减轻心里那份对自己的责怪,她啜泣着说:“我们当它没来过好不好……”
可他是世间顶温柔的,摇头,“你这般说,它会难过。”
阮萝心头一恸,只觉得嘴巴里都是苦的,抱在周之南肩头,也不再哭,可仍是满心的哀伤。
她在耳畔低语:“我们等它再回来,它一定会回来的。”
仿佛彼此都已接受了这个现实。
静默许久,阮萝喊饿。他本想亲自去给她煮碗粥,现下四点多钟,天蒙蒙亮,家里下人都还没起。但阮萝不允,非要他陪着,只给两分钟去叫梅姨的时间。
然后要被他搂在怀里,什么也不做,就这样安安静静的躺着。
因怕她饿,梅姨没多煮,看着熟了赶紧送上来。阮萝见是一碗白粥,嘴撅得老高。可李自如吩咐过,先不能乱吃,还是应当稳妥些。梅姨答应问过李自如后午间给她做好吃的,才勉强吃下。
周之南一口一口的喂,还要问“肚子疼不疼”,阮萝经历了骤然失去的滋味,现下他陪在身侧,只觉得心头又多了股暖意。
吃完她让他也进了被窝,天光大亮,有情人在赖床。
周之南小心护着她,生怕弄疼了哪里,现下是两人的私语时间。
“娇娇,只要你康健,哪怕是孩子,与我来说都是小事。”
这是他肺腑之言,只他没想过阮萝有多么渴望拥有孩子。想想,他觉得她还小,只是他觉得而已,好似从未问过阮萝。
现下被她捂着嘴巴,不许再继续说。
“你这样说,它也会难过。”
“周之南,不许再说。”
应当庆幸她年纪小,恢复得快,没两日就不再疼痛。只她北方人,口味更重些许,李自如千叮咛万嘱咐不许吃味道重的。家里那个北平厨子都被周之南平白无故包了红包,让他回家休息一月。
直到被李清如扯着进了琴房,道再贪吃就多练一小时的琴,阮萝败。
商会里,周之南请了新秘书,他日日都要踩着最早回家的时间,处理完手头事务。
回家见阮萝拿着本李清照的词,人已经栽在院子里的秋千上打盹。香花美人,好不自在。
当然要忽略美人微张的嘴,正流着涎水。
他走过去夺了她手里的书,正读到《一剪梅》。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这首倒是比纳兰容若的好些,大抵女孩子都喜欢这些盈盈绕绕情丝的婉约词,周之南挑眉,尽量去理解。
阮萝感觉到有人,醒来擦了擦口水,见周之南拿着她的书,跳起来抢。
“你拿我书作甚的?还我。”
周之南故意躲着不给她,还要说让她羞臊的话:“你这是想我了?”
他也读过,红藕香残玉簟秋这首诗,是李清照与丈夫离别后的相思作。
阮萝果然羞了,“你要些脸。”
“李清照的词,我倒也算喜欢一首。”
他极少与阮萝谈诗词,这让她有些好奇。
“哪首?”
男人声音清朗,如湖水本身,“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见客入来,袜刬金钗溜,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阮萝绷不住笑,推搡着啐他,“你还当自己是客了。”
“好娇娇,教我闻闻。”
他从背后把她环住,低头在她耳边嗅,是梅姨特地熏过香的味道,今日是紫檀香,有些禅意的幽静。
“周之南,你别当我没读过。那是姑娘家的长袖子,你在我耳边闻个什么劲。”
他再扯了她胳膊,闻旗袍袖口,“这不是一样?”
阮萝敏感,被他鼻间气息呼得痒的直躲,两人在秋千旁边打闹,倒是他被带成像个二十岁的孩子。
同期,程砚秋率秋声社全体成员打北平来,抵达上海,筹备新剧。
上海的天,开始暖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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