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之,以慈安、慈禧和恭王组成的“锄奸团”,却实实在在符合前述的组党条件,称为“后党”,名正言顺。二后的野心在于垂帘听政,恭王的野心在于重返政坛,这是他们深相结纳、组成阴谋集团的政治基础。二后在热河,手头的资源只有“幼帝”;恭王在北京,掌管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全面负责外交事务,并可调动与之相关的文武大臣。内外合力,才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这是他们整合资源,妥协利益,夺取权力的政治战略。他们的群众基础,则是不满于肃顺“铁腕”的官员和旗民。
周祖培,前任户部汉尚书。某日,和满尚书肃顺同署办公,肃顺在审核其画诺公文时,佯问:“是谁之诺也?”司员告知为周中堂之诺。肃顺破口大骂:呸!这帮混混,就会吃干饭,哪里懂得公事!于是将公文拟稿“尽加红勒帛”(就是用红笔涂抹不合适的文句,表示严厉批评),连周祖培的画诺(相当于今日领导批示“同意”二字)一并加上“红勒帛”。周中堂“默然忍受,弗敢校也”,后来找个机会,跑到内阁躲避去了 。同事如此,关联部门的领导人也如此;包括大学士祁寯藻在内的多位省部级高官,就都因不适应肃顺这种“粗犷”的办公作风,终日不安于位,汲汲求退。
肃顺瞧不起同族,对待满人高官,他的态度就更为严厉。高官而“刑死”,除了柏葰,还有一个耆英。耆英代表清廷签订了第一次鸦片战争善后和约,出任两广总督,兼办各国通商事宜,是“资深外交家”;咸丰八年,英、法、美、俄联军犯天津,耆英随钦差大臣桂良、花沙纳前往议和。前此,耆英在广东与英人交涉时,往往以私人决定谎称为国家政策,既保持了“国体”,又“抚慰”了西夷。后来章奏被英人译出,发现他说尽假话,于是“深恶之”;这次重逢,英人乃拒绝和他谈判。耆英害怕因此翻出旧案,背上“矫诏”的罪名,遂“惶恐求去”,不等下旨就跑回北京。“于是欺谩之迹益彰”,从前两边讨好的伎俩全部曝光,下狱议罪,拟绞监候(即死缓)。肃顺上疏,认为拟刑过轻,请立即正法。咸丰虽觉其言过当,但欺君之罪理无可赦,只好“即赐耆英自尽”。
肃顺在户部作老大,对本部门的腐败现象一点也不包庇,涉案官员一律从重处罚。户部因军兴财匮,行以钞代钱之法,设立宝钞处和官钱总局为具体办理机构。肃顺查账,发现宝钞处与官钱总局数字不符,“奏请究治,得朦混状”,涉案司员与商人一并论罪,籍没财产数十家。前述肃门湖南五君子之一的李寿蓉,时任户部主事,也在案内,肃顺不徇人情,依法办事,李因此判了徒刑;肃党被铲除,他尚在狱中,反被视为受肃顺“迫害”,不再追究“党附”罪名,倒是因祸得福。此外,肃顺还查出官票所“内外交通”的黑幕,关防员外郎景雯等人革职,籍没官吏亦数十家。前后担任过户部尚书的祁俊藻、翁心存皆因此与肃顺意见不合,“齮龁不安于位而去。心存且几被重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