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弘坐也未坐,仆从方退下,他便质问元衍,“人呢?”
元衍明知他所问乃是湛君,却做不解模样,“董公说谁?”
纵使董弘有好修养,此刻也要按捺不住,“二郎,我与你明言,此事非同小可,你不要胡闹!快快将人交于我!”
元衍仍是一副疑惑之色,明明白白地装傻充愣。
董弘额上青筋跳的厉害,手握成拳捶在几案上,“我不是与你说笑!我已告知你父,书信想来你已收到,还不依言照办!”
仆人送了茶同细点来,元衍挥了挥手让人退下。
长久的静默之后,董弘率先绷不住,他气愤却也无可奈何,在案前坐了下来,元衍推给他一杯茶。
董弘被一个小辈逼到这种步,罪魁祸首气定神闲,叫他再一次生出老朽不中用的感慨。
董弘再叹了一口气。
“二郎,你已有妻室,她不能与你做妾,你快快将人交给我,我自叫人送她回家。”
“不能与我做妾?”元衍故作惊讶,“董公怎这样讲?她自己都已应了我,只待我父我母来京,此事便能落定。”
董弘已愤怒到不知该说什么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湛君竟会自轻自贱到这等地步!与人做妾,简直滑天下之大稽!他连教导她的人也一并气上,云掩这些年到底在做什么!
董弘狠狠喘了一口气,“她不过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她有长辈在世,婚事由不得她做主,便是答应了你什么,也不过私相授受罢了,算不得数!你快将人交于我!”
元衍慢悠悠站起来,“董公,自在建阳,你便多加阻挠,我实不明白,我哪里委屈了她呢?董公又是她何人,对她这般上心,甚至不惜与我这般针锋相对。”
董弘梗了一下,随即硬气道:“我是她母亲的旧友,她母亲既不在了,对待友人的遗孤,我自是要多加照拂,否则将来有何颜面与故友黄泉相见!”
故友,又一个故友,元衍下意识皱眉头。
“董公,我自是心爱她,到我家来,便算辱没了她吗?”
湛君只是个怙恃俱失的孤女,姜掩虽是贤能之士,但亦未听说有什么显赫家世。诚然,无论是什么出身,皆是可以与人做妻的,不过是丈夫的差别。不过与人平头正脸做妻,自是好过做妾。
可元衍不这样觉得。他认为湛君便是与他做妾,也好过于做旁□□,毕竟他是元二。
一个人若气到一定地步,那他也有可能看起来没有生气,董弘深深看了一眼元衍,“你痴心妄想。”
元衍也实实在在生气了,他神色看着与董弘别无二致。
董弘耐心耗尽,“把人给我。”
元衍盯着他不说话,明摆着拒绝。
董弘已口不择言,“你这样欺辱她,云掩不会放过你的!快将人还回去!”
元衍心下翻涌,面上不显,“人不在我这里。”
董弘霎时白了脸。
元衍缓缓笑起来,“在董公眼里,我好像个欺男霸女的魔王,我早说了,我心爱她,自是不忍她受辱,况我与她与说定,指天誓地的盟约,更改不得,我敬重她,不会落人口实,已送她回家去了,到时会在她家里人见证下将事情办了。”
听到这里,董弘不免松了口气。若是归了家,家里的大人势必能劝一劝拦一拦,断不会让她一错到底。这口气才呼出去,又想到,万一他骗人呢?董弘又戒备起来。
元衍站在那儿,一派光风霁月的模样,但董弘觉得他不可信。起码这一件事如此。
“她家在哪儿?”
“我不知道,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听说她被圈起来养,大抵是真不清楚的。我见她时她在严州,那会儿她已离家多时了。”
董弘沉思一会儿,甩袖急匆匆走了,话也再没说一句。他虽如此,元衍还是恭敬送了,不过也是没出声。
董弘方出院门,与一人错肩,他心里想着事,全然没有注意,杜擎低身行礼--
“董公。”
杜擎倒还有别的话要说,只董弘没给他机会。杜擎目送董弘离去,转过身问元衍,“这是个什么情况?”
元衍只说,“你来干什么?”
杜擎哼哼两声,“等你家兄长成了杨琢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你们家我是想来也来不了,我得写《与元二绝交书》昭示天下。”
元衍转身便往屋里去。
杜擎忙追上去,“好了,我不与你贫嘴,说正事给你听,蕊姬回哭着我家去了。”
元衍脚步一顿。
“美人落泪,我瞧着实在不忍,据蕊姬讲,你那美人嫌蕊姬不够周到,将她赶了出去,说什么蕊姬要是在平宁寺,她便从平宁寺离开。”杜擎为自己倒了杯冷茶,尝一口便皱了眉放下,“你那个美人,单瞧着就不是省油的灯,我们是伺候不了的,还是得靠二郎你。我话讲清楚,是一刻都没敢耽搁,还是我亲自来,真出了事,可怪不到我头上。”
“好,我知道了,我会自行安排。”元衍在杜擎对面坐下,“你来的正好,我有事要你做。”
杜擎咽了半块点心,吹眉瞪眼:“好啊,便是驴马,还有喘息的时候呢!”
元衍无视了他的怨念,“你去查个人。”
“谁?不过是查个人的事,你元家做不得?非要指派我。”
“现下我手边没有趁手的人,此事只能交由你来做。”
杜擎观他正肃,也不由得正经了起来,“谁啊?”
“云掩。”
杜擎没听清楚,“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