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老三深谙自家媳妇脾性,话不说绝,她不晓得进退:“一会儿不管你高不高兴,总之败了这顿年夜饭,且看我不送你回娘家”
“成,装也给你装像”刘氏斗败的母鸡般撒开翅膀
大过年节骨眼上男人脾性大,不好对着来,免得真送她回娘家,街坊邻里都看着,面子里子不得丢尽了。
席上都是自家人,本没那么多拘礼,这会子团团围坐,怎么松快怎样来。
林云芝挨着陶家兴,看着食案边两个小萝卜头:“开吃喽,够不着管来喊母,母帮你们夹”
黄氏也笑道:“就是,拘着做什么,提筷提筷,起先在厨房外嚷嚷肚子饿,这会子不饿了?”
“饿”两萝卜年纪不大,脆生生喊,馒头在食肆除了他母,就属跟阿斗亲近。
阿斗闲暇会做些零嘴解馋,李氏管得严,不容他多吃,他贯会撒娇哄得阿斗手忙脚乱,没法儿帮他忙着李氏,两人的革命友谊就此展开,愈打愈结实,如今馒头心里阿斗地位跟他爹不相上下。
一席面上有人动筷,过节讲究热闹,觥筹交错、杯盘相撞,热闹得很。
喝了一角的屠苏、一角的椒柏,在座或多或少,脑子都有些熏醉。
除夕夜,长辈要给小辈发压岁礼,老者为先,依次照着辈分轮,每一份压岁礼要换一句吉祥话,家中小辈不多,这些孩童月初就在念叨,一年到头攒不住钱,富裕便在过年这几日,待十五上元节花灯会,糖葫芦、泥人、花灯、元宵,不愁朝父母长辈伸手要银子。
轮着陶家兴时,馒头外衫的红夹袄有些不大合身,盘口的扣子太紧实,红彤彤火球似的裹着,他原就寸短憨态身子登时肿成颗元宵,咿呀做礼道:“祝小叔叔做大官,娶漂亮婶婶回家,生糯米妹妹”
妹妹便罢了,还要添糯米两个字,黄氏登时乐得仰倒,李氏忙摆手澄清:“这熊孩子,书不晓得读,瞧瞧这三句绕不开吃”
黄氏道:“他没上过书塾,还要他说出多漂亮话来,糯米好歹入耳,合该他没旁的胡乱形容”
“是这理”林云芝点头应道,照陶家兴的长相,只要孩子她娘不太拉后腿,怎么也比馒头、铁牛黑泥丸长相来得讨喜,她偷摸摸打量,想着从他脸上窥出那未出世的侄女形貌,不巧儿没等看清五官,就跌进片深沉,
琉璃色的空洞里透着一豆烛火倒影,乌央央是片潮海,恰如一介扁舟入汪洋,多的是沉浮漂泊,自己险些溺毙在里头。
林云芝慌不择路回神,呷了口热汤定神,食案拜礼还在肆闹,而她总觉芒刺在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