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教授告诉我,慧深是南北朝时代大法师慧基的徒弟,这个和尚喜欢远游传教。公元458年,当他23岁时,和五个西欧某国的游方和尚结伴远航到美洲传教,四十一年以后才回到荆州,也许在这儿还能找到他的一丁点儿遗迹。
我的心儿被搔弄得痒痒的,早就飞到1500年前的天地里去了。想不到美洲是中国人首先发现的,我有这样一个了不起的老同乡,真骄傲啊!唉,要是我也飘洋过海到新大陆去,那该有多好啊!
从此,我立下誓愿要作一个远洋水手。过了几年,终于费尽了唇舌,说服了泪眼涟涟的妈妈和惊诧得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的爸爸,离别古荆州来到海边,踏上一艘货船的甲板,成为一个少年见习水手,随船成年累月在海上漂流。无论走到哪里,我总忘不了慧深的前驱者和那条早已失踪的航线。可是一片海天茫茫,到处都是单调的波浪、波浪,波浪悭吝的大海爷爷闭紧了嘴巴,不肯向我吐露半点消息。
好心的伙伴们劝我:别痴心痴意地胡思乱想了。大海宽得没有边、深得没有底,上千年的事情早就无影无踪了,你到哪儿去寻找?
不。我想起了在苇塘子里杨教授说的话,这件事情可重要啦!不能让它在历史的波涛里悄悄消失了。古时候发现新大陆是困难的,现在要找到它的踪迹也许更加困难。但是我有一个信心,只要有慧深和他的前驱者那样的勇气和毅力,就一定能够揭破这个千古疑谜。
有一次,我们的货船担负了一项特殊的任务,运送一批给养到南极大陆越冬的中国考察基地去。7月的盛夏,我们在海南岛启程时热得周身汗水淋漓。可是驶过南大洋以后,天气就越来越凉爽。
到了目的地,船长带领伙伴们把货物运上岸,吩咐我说:考察队的过冬基地距离这儿很远。阿波,你年纪小,就留在船上吧!南极大陆没有别的居民,和美洲是两个方向,你也不用到处去打听那条失踪的航线的消息了。
我看够了周围的景色,独自在甲板上没精打采地转悠了几个圈子,忍受不了利刀样的霜风的侵扰,正打算扭转身子,回到舱房里去暖和一会儿,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一阵吱吱呷呷的声音。我回头一看,瞧见远远有一群海鸥,在一道冰岬角上面忽上忽下地飞旋着,准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好奇心鼓动着我,连忙跑下舷梯,顺着弯弯曲曲的冰岸赶过去查看。
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松软的积雪,气喘吁吁地走到跟前。原来有一头爬上岸的公海豹,偷偷摸摸跟上来,龇出白森森的尖牙齿,把一只受伤的小海鸥追逼到岬角末端。
在冰岸上,我救起了这只受伤的小海鸥。突然一阵迅猛的狂风吹来,一个大浪涌来,卷起许多冰块,嘭的一声,我发现所站的地方变成一座小冰山,被湍急的海流推动着,打着漩儿越漂越远这是一场典型的弱肉强食的争斗,在静悄悄的南极大陆,每天不知要重复演出多少次。可怜的小海鸥啊,若不成为这头身躯臃肿的海豹的美味大餐,就会被咆哮的冰海一口吞掉,再也不会有别的结果。
该死的畜牲!不准你欺侮小动物。
瞅着这副情景,我生气了,不顾冰岬角上滑溜溜的,取下挂在钥匙串上的小刀冲了上去。这头南极海豹也许从来没有见过人类,转回头瞅住我,稍许犹豫了一下,胆怯地溜下了海。
我轻轻抚着小海鸥的背脊,对这个可怜儿说:别难受,我也离开了妈妈,咱们一起去闯荡世界吧!
我像儿时妈妈对我那样,低声哼着催眠曲,哄弄着伤心啼叫的小海鸥,慢慢耷拉下了眼皮。海风推搡着晃里晃荡的冰山,不停地往前漂着。天色渐渐晚了,几颗小星星从云里露出来,一闪一闪地眨亮了。在柔和的星光下面,越漂越远,漂向迷迷茫茫的海平线冰山穿过一团团厚薄不匀的海雾,在昏晦不明的南极阳光映照下,随波逐流越漂越远。我坐在光溜溜的冰面上,心里七上八下的很不安稳,深怕一个大浪打来,会使它倾翻,把我和怀中受伤的小海鸥抛下不平静的冰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