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哈里特回到凳子上原来的位置时,克莱尔察觉到一种新的、离她更近的活动,村子里年龄较大一点的妇女,正一对一对地在过道上匆匆来去。每对中一个在分发泥杯,另一个则从一只汤盆里向杯中倒棕榈汁。
现在,每人都有了酒,在她的土著护卫和活跃的乐师的簇拥下,哈里特再次站了起来。哈里特高举椰杯,庄严地旋转她那长长的白色躯体和棕色的胸针,激起了一片欢呼,然后她深深地喝了一大口。
克莱尔低头看到考特尼正在用他的泥杯同她碰杯。喝了这杯酒,她似乎听到他说,农神节就开始了。
她顺从地同他碰了杯,喝了一口。这种液体喝下后热乎乎,甜滋滋,又使她想起了到这个岛子上的头一晚,那晚她就被卡瓦和这种棕榈汁弄醉的。考特尼朝她眨眨眼,又呷了一口,她也跟着喝了一口,可这一次不热也不甜,但像一种陈年威士忌一样顺口。她继续喝着,直到把泥杯喝空,而在她身上效果是难以置信的快。这种液体的最佳效果,据她的感受,是从她的头脑里,尤其是太阳穴后面,从她的胳膊和胸中吸收焦虑、理解力、过去记忆的块垒,包括一个小时以前或一年前的记忆,剩下的只有头晕的现在。
从考特尼那儿转过身来,她发现有两个年纪大些的土著妇女在她面前,一个从她手里取过杯子,另一个伸出汤盒。随后,克莱尔又接过自己的杯子,里面又添满了那种奇异的液体。
又喝了一口,她抬起头看舞台。起初,她看不太清,发现在她和舞台之间蹲着萨姆卡普维茨。他的白衬衫被汗水粘到了背上,脖子红红的,一只眼睛贴在一架莱卡摄影机上。
她向考特尼那儿挪了挪位子,看萨姆在拍什么。她现在看到了萨姆从取景框中看到的内容:哈里特布丽丝卡,花冠斜戴,草裙不停地摆动,正在挥着喝过的椰杯亮相,事实上是在跳跃,面前是排成行的男女舞蹈者,根据她的即兴旋转拍着掌,跺着脚。克莱尔能看清丽莎哈克费尔德,穿着胸罩和红色帕罗,在背景的舞蹈行列中。丽莎有点花白的棕色头发像美杜莎那样披散着,她的肉乎乎的胳膊和秀腿在不停地活动。
完全没有节制的场面,克莱尔想,有着早期有声电影表现疯狂的二十年代的游女和醉醺醺的荡子的那种奇妙的老式意境。或者说得更形象些,很像出自大约1911年的塔利的《天堂鸟》,有劳里特泰勒在上面跳草裙舞。克莱尔想,简直难以相信,但却是这样,的确是。
一阵几乎被嘈杂的声音湮没的争吵将克莱尔的注意力从舞台上移开。萨姆卡普维茨刚才在她前面,现在已经爬到了左边,低蹲着身子,像螃蟹一样横着移动,为子孙们在他的莱卡胶卷上更好地记录下半裸的哈里特布丽丝卡。他从下往上拍摄,位置正好在莫德、雷切尔德京和奥维尔彭斯正前面。不料,奥维尔突然站了起来,在炬光中他的秃头一部分呈黄色,玳瑁边眼镜在他出气的鼻子上跳动,跃上前,猛地抓住萨姆卡普维茨的肩头,将这位摄影师摔了个趔趄。
萨姆抬头看着,长脸铁青。见什么鬼!你让我失去了最好的镜头。
我想知道你在拍什么;你拍的是什么?奥维尔追问着,话语从棕榈汁下冒了出来。
老天在上,彭斯,你以为我在拍什么?我在拍节日,舞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