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隔了老远,众人也听出了太子语气中的煞气。这一声如平地惊雷,将所有还处于浑噩惶惶的众人从怔愣中拉扯了出来。
尤其是那些漠北禁卫,惊然意识到自己的将军此时正躺在地上,气息全无。
死了……
中原人显然是深谙擒贼擒王的道理,在幽城先诛杀了漠北王,于王宫又杀了晁於。其实半年前漠北就无将可用了,军队像是一盘散沙。漠北王这几个月整兵选将,可是将材多少年才能出一个?他企望着能从中原拖些时间,先用福南音,又靠临淄王……
可惜他识人不清,用人不明。
强撑在漠北人心中最后一根弦就这么被李裴一刀砍断,不知是谁先悲戚地喊了一声“要亡国了!”身后无数人丢下了手上的武器,面对着随时可能如昨夜再次举起屠刀的中原兵,竟终于放弃了求生抵抗,低声恸哭起来。
“殿下,怎么办?”
即便在接到圣人密旨的时候便已经料想到了漠北今日的结局,可当亲眼见到时,宋韶仁仍是感到了几分震动和不忍。
眼前这些人昨夜还是持刀忘死护卫君主的战士,今日他们性命犹在,却已国破家碎,成了丧家犬……
李裴没有回答他。
宋韶仁又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朝着身后之人看去——
四方楚歌声,尧光面上似乎没有多余的神色,只是颌骨收得很紧,紧得像在发颤,显然是在咬着牙忍耐着什么。
感觉到宋韶仁的视线,尧光抬起头极为冷淡地看了他一眼。很快,他错开了目光,快走了几步跟上了李裴和福南音。
但宋韶仁仍是看到了,尧光眼底那抹突兀的红——
他身上亦流着漠北的血,却仍是一路帮着福南音倾覆了自己的国家。莫要说什么正邪什么恩情,至少这一刻,他只是漠北的罪人。
李裴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了蜷缩着身子睡着的刘医工。
冷风吹在这个年逾五十岁的老人身上,他在睡梦中瑟瑟抖着,显然睡得不沉。半梦半醒中听到一阵沉步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自己跟前。
似乎是怕自己在这漠北的王宫中死得不明不白,刘医工挣扎着睁开了眼。
朦胧中,在他能平视所及的地方是一片垂着的狐裘衣摆,上面沾着不少血迹,甚至有鲜血顺着那衣裳的边沿依然一滴滴落着。
刘医工本能地心一沉。
眼前登时清醒了不少。再往上看,狐裘中裹着一个男子,虽然在昏迷却依然虚弱得颤抖着。而后,便是一张熟悉的脸。
刘医工望着这张脸一愣,喃喃道:“太子殿下,您……”
“救他。”
一阵凉风,
一声命令,刘医工浑身一个激灵,忽然便意识到了什么。他再往太子怀中投过一眼,那颗心不由沉到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