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南何有?有纪有堂。
君子至止,黻衣绣裳。
佩玉将将,寿考不忘。
严清鹤把手里一张罗纹鱼子金小笺反复看了几回,封成原样收起来了。他知道皇帝担忧他。他想起那天皇帝握着他的手。他的手是冷的,皇帝的手是热的;他的手是热的,皇帝的手是冷的。
皇帝祝他长寿严清鹤又觉得很有趣。皇帝大约是怕他一病不起,不小心再病死了。可是这诗原是写给秦君的,皇帝写给他,岂不折寿?
这样矛盾,就像他和皇帝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但他病了一回,在床上静养许久,居然把这些都看淡了又或许是烧得太久,烧坏了脑子。
他从小就用功苦读,一直风光又忙碌,终于得空歇一歇也好。他做什么事情,也没什么所谓了;皇帝要怎样,就随他怎样吧。他就是胡思乱想太多,把自己都想病了。可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哪里又有命重要呢?
景遐又来探病了。他头一回来的时候,严清鹤正是高烧不断,难受得不想见人。现在他在床上躺久了无聊,正有人来给他解闷。
景遐见了他先叹了口气,严清鹤忙止住他:你这是什么意思?哪有来探病这么愁眉苦脸的,也太不吉利了。
景遐道:你也在乎吉利不吉利的?
就算我不在乎,你叹什么气?我现在好着呢。
你哪里好?景遐说,你照照镜子再说这话。
我这是病的,难免。严清鹤答道,可精神好。
在我面前,你还装什么?你近来过得不好,可这些原本都不关你的事。
那我要怎样,和你诉苦吗?严清鹤笑道,时运不齐,命途多舛难免,难免啊。
你一句‘时运不齐说得轻巧景遐道,赵家倒了,王相退了,太子也立了。你呢,你在做什么?你给皇帝理文书,还是在家养病?
严清鹤觉得景遐问得莫名其妙,他带点笑意地反问:不然呢,我应该做什么?我做自己的事情就是了,旁的与我有什么关系?
景遐当然不信严清鹤真的这么无欲无求,可他看严清鹤表情却自然得没有一丝落寞,却像是认真的。他沉吟半晌,才道:有句话,我原不该问的。但我现在看在这么多年交情的份上问了,你照实答我你到底招惹什么人了?
没有。严清鹤道,纯是我自己倒霉罢了。你怎么问这个?别胡思乱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