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又说,“以后再多玩几次,也不是不可行的。等母亲回去再说,不好吗?”
言已至此,总也不能发无端的脾气,难道要教哥哥将天重新点亮吗?好不容易沉静下来的心,不出一会儿的时间,又变得摇摆不定,原本好好在手里的皮球,不知遗落到了哪里。天色在谈话间,不知不觉这样得暗了,手指伸到眼前,也看不出个所以然。若周围是白砂地,那球应该很容易被找到吧。可身侧有一把松明,明明亮得人眼睛发疼,总也照射不到遗落皮球的身上。
忽然之间,皮球响应他心里的号令似的,直溜溜地向他滚来。藤权介将之如初地抱在怀中,因太过专心而被忽略的巨响之下,生出一种不知源头的灼热。一旁伏倒在地上的松明,送来滋滋的噪音。干燥凌冽的空气里,有一股令人心安的肉的香味。
一直伫立在原地的藤权介觉得累了,若能到最近的箦子上或哪条能够席地而坐的小路上休息一会儿,自然很好。这个年龄的孩子,不能坚持太长时间的站立。可不远处在地上翻滚的影子,正是缠络在两腿上的牵绊。因之使其维持怀抱皮球的姿势,将不知所措与心下的惊惶,良好地化解为远超同龄人的长久木讷。
藤权介咚咚直跳的心,渐渐可以听到迦陵频伽面临亡命时的悲鸣。
虚掩在脸上的哥哥的手,不知是因为跳动的火光而颤栗个不停,还是本身就在剧烈地颤栗。
藤权介真切地想,原来人也是那样鄙俗的东西组成的复合物。人对以肉为食的顾虑,是以为那些生物太过陋丑吗?还是害怕他们与自身的极度相似?早就听说彼岸教人无限仰慕的唐国,总有一种战乱时以人相食的陋俗。试想像牛羊鱼禽一样被烹饪在釜鬲里的模样吧。被烧熟的手也雷同执着筷子的手,精心烹制的腿正是日夜用于奔波的腿,剔除毛发的脸,也跟正欲进食的脸别无二致。
藤权介心里茫然无措的兴奋,不可避免地因远远赶来的人声消散下去。横在地上的哥哥的衣服,因为周而复始的翻腾而变脏了吧,即使微光之下,也能注意到原本的浅亮的颜色渐渐变成了浓黑。尽管哥哥不断地呼喊着,“救救我啊!”藤权介却觉得两脚酸疼,始终没有离开过原地一步。直到四面八方的家侍都赶到眼前,将那件污秽不堪的直衣包围的水泄不通。
哥哥脸庞在严重烧毁的最初,唯恐这一个骇人的秘密,影响其苟活之后的仕途。父亲特地派人寻找外地的工匠打造一张面具,以备不时的需要。但那时小野宫大多的人都相信,哥哥为数不多的时日正一点一点地把他送往中阴。
每一个藤权介睡不着的夜晚,都能听到自西之对里发出的哀嚎,那哀嚎仿佛贴在他耳畔,如熊熊地狱之火似的燃烧,“好疼,好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