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里的灯泡坏了一个,光线很不均匀,墙上贴满的小广告上有穿着不伦不类护士服露胸扮无辜的小姐。邱城站在光线最暗的角落里,电梯在五楼停了一下,上来一个抱孩子的女人和她丈夫。丈夫嘴里骂骂咧咧,抱怨女的把孩子的奶瓶打碎,那玩意八十多块钱一个,死贵。
女人没还嘴,哦哦啊啊地哄着孩子,男人抱怨得够了,一转身抬头看见邱城,愣了一下。
“哥们,你是要往上去啊?我俩是要下楼。”
邱城瞟了一眼楼层板,六层还在亮着,可是电梯已经往一楼去了。电梯程序逻辑很迷幻,男人只能说道:“没事。”
邱城终于站在方淮家门口的时候距离他踏进这个单元楼已经过去了将近十分钟,墙上密布的黑手印和蜡笔写的电话号让整个楼看起来脏乱得不像话。邱城深呼吸一口气,抬起拎着东西的手按了下门铃。
无人应答。
于是他只得把两只手拎着的东西转移到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拧开了门。
这是一间三十来平米的出租屋,只做了基本的墙体刮白,地都是水泥的。没有卧室厨房餐厅的分区,就只有一个厕所。一进去就看见一张旧床摆在地中间,墙边上并排两张破桌子,一张上面堆满了台词稿荧光笔剪刀胶水,另一张上摆着一个电饭煲和一个多功能小煮锅,线直接拉到墙角的插座,再旁边的地上摊开一个大拉杆箱,里面塞满了衣服。
邱城有想过方淮和家里决裂后会过得不那么好,但眼前的猪窝实在是挑战了他的想象力。他的脸色很难看,走到床边用膝盖点了点某条趴着的废狗撅起来的屁股,“起来了,饭吃过没?”
方淮睡的迷迷糊糊,翻个身睁眼看到是他,又趴了回去。
“没吃。刚从剧场回来,累。”
能不累吗?现在是晚上十一点了,这家伙凌晨两点半和他发短信说到家,三点的时候又发短信说剧场急要个龙套,然后整个人就失联,直到一小时前他按捺不住打电话,某人迷迷糊糊地和他说了一句,“进门了”,然后电话另一头就传来扑通一声栽倒在床上的声音,这小子电话都没挂就睡着,呼吸声深浅不一,显然睡得极不安稳。
邱城眼看着方淮又要睡着了,叹口气,“你先睡,饭好了我叫你。”
床上的死猪连哼一声都没力气。
邱城无语,挽起衬衫袖口,开始干活。
买来的牛肉毛肚豆腐香菇青菜拿到厕所洗干净,在盘子里码好,火锅底料下锅加热,热水壶也开始嗡嗡工作。男人雷厉风行把地拖了一遍,干净的拖鞋买了两双,自己换上一双,另一双摆在床头。左边桌面上的凌乱已经很难拯救了,邱城纠结了一下蹲在地上先从收拾衣服开始。
方淮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几分钟,掺杂着焦虑的疲惫真的摧人。即使是在梦里,他都能感受到那种压力,今天一整天他都在剧场团团转。排着队想要拿那个龙套的外围演员太多了,根本轮不上他。他不死心想讨个路人配角,可惜他没真正上过镜,连副导的面都见不到,只能跟在导演助理后面拉凳子买矿泉水搬机器,笑脸陪了一整天人家才答应帮他美言几句。能不能见副导一面还要等明天通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