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没有知道自己曾经拥有过那么深厚爱意与温柔的资格。
“老臣愿与殿下说这些,不过是看不得督主越发眉头深锁,形销骨立,无心办公,时机不待人,也容不得人分去半分心神,”对方如实告知齐轻舟:“老臣若是早知道殷大人能为殿下做到这一步,当初是绝不会选择与他共谋的。”
最锋利的锐剑不能有弱点。
看老者看着齐轻舟微微抽搐的两颊,面色发青,似乎在咬牙隐忍着什么,又有些不忍,话锋一转:“不过,也幸好还有殿下能栓着他。”
齐轻舟不解抬眉。
严太师没再卖关子:“殿下应该不知道,西蜀那群游寇,里面有大齐的居民,督主让他们都进军编了。”
批旨也是这两日才下的。
殷淮本来是为防齐民寇化,打算格杀勿论、一个不留,可不知怎么到了最后一刻又改了主意。
严太师听见他轻声自言自语:“算了,全杀了他又该生气了。”
“……”
“老臣很吃惊,这并非臣认识的督主。”
“凡事无论黑白不留余地才是他的作风。”
“可是后来一想,又明白了。”
“是苍生承了殿下的福泽,为了殿下,他变得有顾忌了、柔和了,更像个人了。可是——”
“也有弱点了。”
“有情欲,有慌乱,有失控,有求不得,有自乱阵脚。”
严太师观察着齐轻舟的神色,给他添了一碗茶:“陪他走一段吧,殿下。”
“他太狠了,也太苦了。”
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殷淮苦,也不在乎苍生的苦。
面前那碗上好的桃茉观音已经彻底放凉,齐轻舟没有动一口,满脑子都是他的掌印。
一颗心脏在胸腔里乱撞着,仿佛被人攫在手里重重捏了一下,又酸又痛,他从来没想到过我行我素唯我独尊的殷淮能为他妥协到这一步。
明明对方都改变了那么多他却视而不见,他从未设身处地地想过掌印的处境,所以总以为他无所不能、刀枪不入、百毒不侵,可这个人也不是钢铁做的,他也会伤心难过、他也会失望落寞。
他那样一个站在风口浪尖的人,要应对多少朝堂之上的口诛笔伐,而他全力护着的人竟还质疑他、讽刺他、侮辱他。
台上的戏已经结束,可齐轻舟出不了戏了,他有些痛苦地闭上眼睛。
他这些天都干了些什么啊。
齐轻舟为自己感到羞愧,他自诩信任掌印,口口声声指责掌印辜负他的一腔情谊,可他的信任那么脆弱,不堪一击,在指控别人对掌印的诋毁污蔑时振振有词,可到了自己身上却一叶障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