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问:“崇明兄近日何来忧愁啊?”
被称作崇明的人轻叹了口气,“我最近在犹豫,明年春闱到底要不要上京赶考啊?”
另一人不解:“这有什么好犹豫的,三年一届的春闱肯定得去啊。”
“你不知道,唉,”崇明又叹了口气,“如今这朝政,乱的很,当年一个宁王就够只手遮天了,如今又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一个豫王,他俩一个霸占兴庆宫,一个强占太极宫,朝令夕改,天子年幼又无力持衡,考取了功名也不过夹在两党之间左右为难,这官不做也罢。”
“嘘,”另一人急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左右看看才又压低了声音道:“这话可得小心着说,你们没听说吗,新来的那个豫王手底下可是有队暗探,无孔不入,来无影去无踪,举朝上下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事。”
“你说这叫什么事啊?”之前一直没出声的一人道,“朝廷里说这是双王摄政,但民间不这么叫,他们啊,管这个叫――双王乱政。别说做官了,就是咱们这平民百姓,也不知道哪天安生日子就过到头了。”
几个人又长吁短叹了一通,直到店里的小二叫了好几声苏岑才回过神来,提上包子扔下几个铜板,几乎是落荒而逃。
等再赶到林宗卿那里,他老人家酒已温好,自酌自饮已经过了三巡了。
苏岑把买来的下酒菜和包子一一摆上,这才落座下来,刚启筷子就听见林宗卿不轻不重地咳了一声。
林宗卿年事渐高,眼神却还好使,一眼就注意到了苏岑手上的伤,用筷子点了点,问道:“怎么弄的?”
苏岑收了收手,稍稍遮挡,“一点烫伤,不妨事。”
“又去炒茶了?”
苏岑听出了林宗卿语气不愉,也不欲多说,咬着筷子点了点头。
”你啊你……”林宗卿一席话到嘴边,看着人低头不语的样子又只能咬碎了咽下去,最后端起酒盅一饮而尽:“说你点儿什么好!”
舞文弄墨的一双手,写得了千古文章,画得了传世名作,却偏偏扔了笔要去炒茶。他最得意的学生如今却混成了最落魄的一个,明明还这么年轻,比他这个老头子还不如。这就好比让他看着一件绝美瓷器被人毁于一旦,抓肝挠心地难受。
老爷子气不打一处来,随口道:“我就说他会害了你的。”
苏岑心里又狠狠抽了一下,他刚回来那个月时常就疼的喘不上气来,苏岚以为他是病了,请遍了扬州城所有的大夫还是无济于事。后来为了不让苏岚再担心,他就学会藏着疼了,心里千疮百孔流着血,面上也不肯表露出来了。
可今晚到底是憋不住了,苏岑指尖深深陷进掌心的伤口里,妄图以疼止疼,沉声道:“不是他害了我,是我害了他……”
害他丢了半壁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