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十二点,护士长端着换药的盘子回到护士站,纪冉就着一个小圆凳,修长的身体蜷靠在墙上。
“岳老师说看着7床。”他揉揉酸疼的脖子睁开眼,护士长叹口气摇头:“嗨,又瞎折磨小孩子。”
“没事。”
站了一天,长腿又在凳子上蜷了太久,纪冉伸开就是一阵麻,护士长看他眼下泛青,心疼的拿个蒸汽眼罩第过去:“带着睡吧,能舒服点。”
纪冉:“谢谢姐。”
护士长笑花了眼:“小嘴怎么这么甜,我都够当你妈了。”
纪冉把眼罩揣进兜里,眨眨眼:“我看不出来。”
“啧你们这些小医生...越帅越讨厌。”
中年妇女显然也是纪少爷的强项之一,护士长被他哄的笑眯眯:“不过你别想太多,岳医生不是针对你,他这个人,不喜欢见习实习的,一直都这样。”
“为什么不喜欢?”
纪冉觉得岳扬的医术有什么问题,他经验老道,处理果决,虽然没教过自己什么,但他跟着看,也学了不少。
“就是感觉。可能是因为以前那个事吧。当医生的,最容易留下阴影的就是刚上手那几年,没经验又得扛,很脆弱的。”
大半夜没什么事,护士长打了个哈欠唠起来:“他当初也是很不得了的,三十多岁就当了主治,算不上顶尖但也很不错了。后来院里来了一批实习生,有个不太行的分在他手上,问诊的时候出了点漏子,那个病人没过多久就意外去世了。”
纪冉愣了愣。
“心脏病嘛,随时都会发作,家属没说过什么。但这之后他脾气就差了很多,见习实习的来几个骂几个,话都很难听。”
护士长道:“他现在年纪大了,还没升上主任,着急呢。而且听说大内科这边马上要空降个厉害的,内外科介入手术全能,到时候你要不行,我问问临床办的,看能不能让你换个带教。”
纪冉想到岳扬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犹豫,但他还没来得及多想,一阵刺耳的铃响就划穿了深夜。
还是7床。
岳扬交代他看着的7床。
纪冉拔腿就奔过去,监护室里的灯一亮,他只扫了一眼心电机上的波段,当即给岳扬去了电话。
“嘟嘟嘟——”
忙音持续了十秒没人接。
护士长喊来值班的女医生,对方初步判断为室颤,一种致命的心律失常,已经开始先行心肺复苏。
纪冉又给岳扬去了个电话,但对面还是忙音。
“第一次除颤。”
年过六十的阿姨平躺在病床,双眼紧闭,她像是累了,心电图的波段一变不变的愈加趋近直线。
见习不能执行任何操作。
纪冉只能站着。他突然想起那天早上查房,她略带口音说头晕时候的神情,还有那句“儿子送我来的”,嘴角不自觉上扬的模样。
鲜活的消失似乎只在一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