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诚的诅咒纠缠了顾黎野日日夜夜,在那些先生的谆谆教导中,他一直觉得会因为这种事而挣扎烦恼的自己是活的不够通透,是他还年轻,他该学会不在意,也该对明天抱有希望。
可他总也抱不了希望,他觉得是自己扭曲,活的不通透。
他的挣扎到今天就到了头了。
顾黎野拿起了信纸。
在谢未弦受到威胁的那一刻,他忽然就没来由的想,活的不通透也好,太年轻也罢,活的扭曲了也没什么,通不通透的,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他们年轻,他们赤诚,他们忠诚于对方,这就够了。
活着与情义间,他选情义。
他没必要挣扎,也没必要纠结,更没必要自责自己活得不通透。他认为他的父亲愚忠,那就这么认为吧,就算他的想法是错的,那就错吧。他还年轻,活得不通透又何妨?
他头一次放开了一直以来自己为自己锁上的思考禁锢,让这些想法彻底又完全的破土而出,然后,这些压抑已久的思考瞬间拔地而起,没过几秒,就长成了一株参天大树。
顾黎野突然松了一口气,他突然感觉背上的枷锁轻了一些。
原来那所谓的枷锁,除了朝野百官赐给他的,还有他自己赐给自己的。
想通这些之后,他才发觉自己这一路走来所思所想都多么愚蠢。
顾黎野捏了捏手里的信纸,忽的笑了一声。
他又把信纸放回到了书桌上,压好之后,吹熄了烛火,转身上床睡觉。
一个下人一直端着烛台站在门口盯着他。见他翻身上床之后,又例行公事地等了一会儿,然后才打了个哈欠,转身也回房睡觉去了。
床上的顾黎野突然抬了抬身,往后看了一眼。
确定监视他的人已经走掉了之后,他这才坐了起来,看向对角那边摆着的书桌。
这个信该怎么送出去,是一个问题。
顾黎野难得的皱了皱眉,翻身下床,轻手轻脚地去翻出了外袍披上。
时时刻刻都有人关注着他这位罪臣之子。之前频繁给谢未弦寄信,还能被解释成他们两个同袍情深,可今日明纶摆明了要搞死谢未弦,那他在这种关头去寄信给谢未弦,不会令人生疑才怪。
最好的方法,就是不要在京城里寄信出去。
他把信纸折了几下,放在了信封里,然后悄悄打开了自己房门里的一扇窗户,翻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