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告的内侍面露惊恐,立刻跪倒:“陛下节哀——”
辛涧像是没听明白,想要站起来更衣,使了力气却又颓然坐倒在龙床上,他迟疑良久,低头问,“寡人的儿子怎么会死呢?是了,一定是又跟寡人玩的把戏,去,去把他喊回来,不用他追击陈留王了。”
内侍们的心肝都要被冻透了,却不敢不答:“陛下还要节哀,章华太子……确实宾天了……”
“不可能!”
帝王腾地站了起来,飞快地踱了几步,茫然四顾,似乎在找什么东西一般。
喃喃道:“……阿襄呢?寡人的儿子辛襄,寡人的太子阿襄……”
内侍们肝胆俱裂,不敢答应,只能放声大哭,哭这悲惨乱烈的噩耗,哭这盛世帝国的太子。终于,内侍们的哭声唤醒了帝王的神志,他头痛欲裂地捏住太阳穴,喘息问:“谁杀的?太子的尸骨呢?”
内侍哭喊:“是……是陈留王!太子在落月渊失救,尸骨无存……”
帝王点了点头,居然有难得的宽容,“好,你们去把阿襄带回来,寡人要亲自举行国葬,去……去把他的尸骨带回来……”
内侍如蒙大赦,大声应和一句,立刻叩着头立刻领旨而去,完全没有意识到寝宫之中人都已失了魂魄:落月渊,其深可落日月,不见其底,哪还有尸骨可收……
天衍十九年,四月二十二日夜。
辛襄辛远声丧命,享年,二十二岁。
一代天骄骤然薨逝,所有人皆是难以置信,跟随帝王墉城驻跸的各士族高官晨起骤然听此消息,皆是腾地从榻上坐起,以为犹在梦中。
可再可怕的梦也不会如此了。
辛远声,这国家曾对这个年轻人,寄予厚望。
陈留王宣战,在东朝看来虽然棘手,却并不致命,和陈留王一辈的辛远声,远比陈留王更优秀更卓著,一朝风起云涌,还不知将来是谁会左右乱局,勘定天下,他们气定神闲地在辛远声身上押下所有赌注,从不怀疑自己会输。
可这颗极闪耀的星竟如此轻易地落下了,没有大杀四方,没有一战转折,没有来日登基,没有以震万国,灰暗暗的天像是揉皱的帛布,衬得漳河不流,天地惨淡,卯时,墉城忽然鸣钟击鼓,急迫激烈,空空地震响在所有人心上,油然生出恐怖的不安。
“复儿!你给为父站住!”
回廊上,司空老大人气喘吁吁地拽住蛮牛一样的小儿子,“你要去哪?”
“我……”司空复眼睛通红,一时间有些语无伦次,“我去落月渊,他不可能死,他怎么可能死?”
老大人睧耗的眼睛流露出强烈的心痛来,他四处看了看,拽着神思不属的儿子回屋关门,斩钉截铁道,“复儿,你就在这屋中呆着,哪都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