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山城,辛鸾困顿地、用力地把眼睛揉开,努力把自己从小榻上拔起来。
他已经一连几日没有回钧台宫了,每夜睡一个时辰,在总指挥衙门囫囵一觉,不知道中途又会被什么急事吵醒,此时他闭着眼睛飞快地给自己穿衣服,阳光照在他的脸上,让翠儿能看得清他脸上小小的绒毛——那是孩子还没有张开的一张脸。
辛鸾闭着眼睛边松筋骨边问,“现在自戕多少例了?”
“十几例。”
翠儿把湿手巾递给他,“现在医署要装不进人了,整个压力都扛在了武道衙门身上。”
“还有就是现在越来越多百姓草木皆兵,忍着发热并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得了瘟疫,所以反复地权衡是在家拖延着安全些,还是去医署看牢靠些。武烈侯说前几日太忙,就没有及时上报,他自作主张已经安排武道衙门遇到这种情况就先让自己人过去看看,做些简单的诊断排查,给医署争取时间,他那边都做好病例记录,确诊患病的再送医——”
下山城身处漩涡中心,医署基本等同于毒区,百姓蜂拥而上,难保没病也得病。
辛鸾:“诊断排查什么的他有跟时风月那些大夫请教吗?需要什么防护让他直接从徐斌要,别让手下人也染病。”
翠儿:“他说都疏通过了。”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辛鸾也不是不放心邹吾:考虑事情,他比自己严密多了。
“……就是太辛苦他了。”
悠悠地,他把手巾搭好,叹了一口气。
·
应该做什么……?
邹吾忽然这么问他,刘初六也答不出来:他只是觉得……武道衙门应该做些大事,最好是举足轻重、惊心动魄的大事。
他见过含章太子五次,第四次是在封城的第二日,也是在武道衙门。邹吾在清晨下令大集合,传来风声说巢瑞、申豪几位领将要来他们这儿登台说话——这是从未有过如此阵仗,刘初六一时激动,一时惴惴,后来又说含章太子从总指挥室亲自抽身而来,亲自登台动员武道衙门——衙役们更是瞠目,战前动员,那是赤炎才有的殊荣,他们何幸?竟有如此威风!
他们上下前一夜刚遭了邹吾的磋磨,令行禁止,不敢有稍微懈怠,他们整队、报数,蒙着面挺胸,收小腹,绷直了小腿,姿势尽可能的笔挺飒爽,军容焕发。含章太子上次来武道衙门,只有三百人有缘见过他的面容,其余一千七百人都缘悭一面,他们知道小太子如今大权独揽,迅速提拔了中下层官员,手起刀落抄了两名贪腐甚烈的大员的家——这些消息让他们激动,他们觉得那是强硬而有能力的展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