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鸾忍不住笑了,“你以为我是为了抖威风才押着他们?”
笑过之后,他垂下眼睛,低沉了声音,“我才不想留他们,他们若是无足轻重之人,只要没染病,能显神通走就走了,不要让我知道,我也懒得计较,可是谁让他是右相呢?他走了,他的门生故吏还敢呆吗?朝廷官吏走了,百姓还敢呆吗?”
辛鸾扶了翠儿一把,往高坡上走,一路行来有疏通水道中的淤泥的民伕,有在火塘里烧毁沾着血迹脓疮的衣物被褥的医者,沙土旁有人搭帐篷,亮起微弱的灯火,影子暖暖地投映在篷上,忽地有人带着面巾全副武装地冲出来,翠儿一不小心和他对视,镇静疲乏的眼睛,回挡铜墙铁壁般的麻木,“深夜不要乱走,赶紧回家。”口气不善,他把她和辛鸾当成了夜游闲逛的百姓了,翠儿讪讪点点头,辛鸾隔着衣裳握住她的手腕,快步扯了她一把。
深入病区,能看到更多赤炎化形的人,有的抬着重病人转移,有些急运着东西在迅速狂奔,医署外面病人排着队,病恹恹地站着、坐着,头垂得比肩膀低。
“诶,那个是卓少爷罢。”
翠儿眼尖,正瞅着没人呆的黑泥墙角,一个手上绑着黄色带子的少年背对着他们盘腿坐在地上,弓着腰,对着墙,头发很乱,塌着肩膀。
还真的是他。
辛鸾走过去,没什么力气地朝着他的屁股踢了一脚,卓吾立刻烦躁地回头大吼,“他妈的谁啊——”看到辛鸾后又立刻闭上嘴,慌乱地抓起扔在一旁的面巾蒙上脸,辛鸾这才看到他的眼睛是肿了。
“怎么了你?”辛鸾蹲下身,前几日他自报奋勇,还是要与黑熊搏斗的架势,他哥把他从赤炎一队调到武道衙门,不至于到现在还生气罢?
“你离我远一点。”卓吾闷声闷气把自己挪远,“我刚抬了个混老头上来,备不住就传了。”
远远的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什么,医署门前木讷虚弱的人群骤然动了起来,人影缭乱,坐在地上的也迅速弹起狂奔,辛鸾吓了一跳,赶紧回头去看怎么了,卓吾看着那群求生的人群,见怪不怪,“肯定又是开了一处医坊,有病床位了……赤炎说每次接到命令去布置新医坊都像是打了一场硬仗,门还没开,天还没亮,就等了一排闻风而来的病人……阿鸾,”他埋怨地朝他投去不解的目光,“你不是启用了所有能启用的地方了嚒……怎么还有这么多生病的人呐……”
辛鸾呆呆地站着,胸口有千钧重压,根本回答不了他。
“你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