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鸾鸡皮疙瘩都要冒出来了,他也不想吃顿饭这么凶残,口中嗫嚅,“是啊,没吃过……没想到南境是吃这个的。”斟酌着,斟酌着,他在一片浓油赤酱的暗红中,挑了一盘看起来最安全的——外面包着白膜的肉丸,谁知邹吾忽地按住他的手,“这个你吃不惯。”
辛鸾手指一蜷,立刻就把筷子退了回来,端正坐好。
像是在问邹吾,又好像是在问向繇,他轻声细语:“这个是什么呀?”
向繇:“猪砕脬。”
辛鸾没听懂:“什么?”
向繇再欲说,邹吾却率先插口,“殿下别问了,吃这个吧,腊味合蒸,腊鱼肉,你能喜欢。”
辛鸾僵硬地点点头,不好意思这样的亲密,但也不知道从何拒绝,只能任由着邹吾帮他布菜,向繇倒是没觉得他俩亲密,注意力还在这一桌饭菜上,只说,“南境其实也不是吃这个的,只是人小时候爱吃的东西,这辈子总是要一直带着的,年纪越大,越放不下。”
邹吾离他太近,辛鸾不知道手该往哪摆,脑子还要顺着向繇的话说下去,“向副少时爱吃这个?”
向繇浅浅一笑,“不敢说爱吃,这些我原也是吃不上的,只能等着逢年过节大户人家杀猪宰牛,府上上下都不吃这些下水脚料,好心分给我,我一年到头才算是沾了荤腥。”
辛鸾吃惊地抬头。
向繇神色泰然,眼见着邹吾给辛鸾夹完菜,礼貌地退开些,“但没办法,我小时候太馋了,太爱吃肉了,十岁以前看别人吃肉,会直盯着人家流口水流到走不动路,那种大块大块的肉,看着他们一口咬下去,咬出肥羔和油汁,我就远远地想象着味道……实不相瞒,我也偷过几次肉,瞧着厨娘不在,急慌慌地从锅里捞出来就塞进嘴里,急得每次都烫到满嘴大泡,但不敢嚼,不敢吞,就那么含在舌头上,含到不烫,含到睡觉,那种感觉殿下一定没尝过,最幸福的是直到第二天,那块肉还在,口腔鼻腔,全都是那肉的味道……”
辛鸾沉默了。
他在这一大段话中,剥开了自己的情绪,闻言默默地夹了一片牛脸,塞进嘴里。
滋味软韧,竟也有了十分的动人。
然后,辛鸾主动开口,进入任事状态,“刚才听夏主事说,南境如今大局无非两端,一是东南战事,二是什么?向副不妨直言罢。”
向繇眉梢一动,似乎没想到辛鸾忽然开诚布公,他刚刚的也不过是随便聊聊,可想到此,他也不由微笑,“殿下好敏锐,的确,第二款我刚刚未能直言,主要是忧心陶滦将军听到后在前线不能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