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王大人猛地抬起头来。
空气仿佛在他们周身停滞了流动,两人沉默地对视着,有那么一刹那,师挽棠差点脱口而出:‘为什么不等我一起去呢?’
但他喉结攒动了一下,唇齿微微翕合,最终还是没吭声,沈晏那么聪明,肯定不会想不到这茬,但他没有提起,甚至没有这方面的打算,就说明他是不愿意两方同行的。可能是出于多方的考量,师挽棠不爱思考那些,他只知道沈晏不想,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好吧。”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耸了耸肩,故作轻松地道:“明天什么时候,本座送送你,好歹交了那么久的房租,鬼王大人这点肚量还是有的。”
沈晏弯起眉宇,轻声道:“不要送,我自己走就好了。”
师挽棠震惊道:“你有病啊?不让人送那多冷清啊?”
“有病”的沈公子不置可否,“我不觉得。但若你来送的话,我可能就舍不得走了。”
这句话意味深长,细细一品就能品出太多杂糅的情愫,师挽棠干脆当成没听到,满脸正色:“那就别走了吧,欢迎你弃暗投明,我亲爱的狈。”
沈晏叹了口气,“师挽棠,你……好好的。”
然后他转身回了房间,当着师挽棠的面阖上了方面,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将对方隔绝在外,也像是隔绝了两人间所有翻滚的、即将破土的怦然心动。
师挽棠站在门口,看着紧闭的房门愣了好半会儿,才慢吞吞地转身回房。
说是不让人送,可师挽棠还是打算看着他走,他不记得听谁说过,远行的人若没有人送,那他便会没有留恋地离开,可能以后都不会再回来了,出于心底某点隐秘的期待,他不希望这个人没有留恋地离开,至少……再回来给他做顿饭嘛!
鬼王大人盘算得很好,结果沈晏早就预料到并且有了应对之法,一点余地都不给留,他第二天一起床,沈晏的房间已经空了,书案上的镇纸压着一张小小的便笺——江湖路远,各自珍重。
师挽棠对着那张便笺,又气又怒,有心将它当成罪魁祸首狠狠□□一番然后丢弃!可手指紧了又舒,终究还是没下得了手,反而叹息一声,将这便笺细细捋平,与从沈晏那偷来的海棠画纸一起叠好,放进柜子的最里层,妥帖又细致。
沈晏就这样走了。鬼王殿又恢复了以前的寂寥宁静,那位殷南姑娘带着一群巫族人哗啦啦地冲上了十方山脉,在沈晏离开后又哗啦啦地冲下山去,就近驻扎在不远的小镇上,偶尔会派人上来做个记录,每每记录前夕都会跟鬼王殿打好招呼,可以说是再周全不过了。纪敏开始令手下收集山中成熟的灵药,采购武器装备,为神墟秘境之行做准备,每天抱个小算盘在师挽棠耳边噼里啪啦地算,后者本来没多大感觉,被他日日耳提面命,也不由得升起几分重视之感,在经历了沈晏养猪似的腐败生活之后,鬼王大人终于再次闭关,潜心修炼。
神墟秘境得多方重视,归根结底是因为那些里面可能会存在的积攒了千百年的无数宝物,就像开宝箱盒子,未开之前谁也不知道会看到什么,但百分之一开出宝贝的概率就足以令人兴奋。与那些被探索过无数次的秘境不同,神墟前几年才被查探到些许踪迹,今年的开启就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无数不可预料的首次面世的珍贵宝物,这么大蛋糕谁不想分一块?是以临近结界松动的前几日,多方势力群英荟萃般齐聚万山镇,沈晏到达时街上已是人山人海的盛况,镇上诸多客栈通通满员,一些不见经传的小仙门便只只能借居在本地百姓的家中,老大一群人挤在一个小破院子里,想想也委屈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