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呢?能掌握芙蓉功法并主导传承的,只可能是某一代的芙蓉山主了。
可是,为何那一代的山主选择不声不响地删改了,留给后世各种遗憾揣摩?而留下遗命,规劝后世不可补齐,省去当中误会难道不好么?
童殊闭上眼睛,摒弃杂绪,倏然睁眼。
他想:是了,因为缺失的内容能给人巨大的力量,若是规劝告知,难保知情之人能扛住诱惑而不铤而走险。
人心,从来不知满足。
对力量的渴求,永无止境。
这天下,从来不缺为功名利禄再所不惜铤而走险之人,一部能轻易带人进入扶道境晋上人的功法,是最毒的酒,也是最销魂的欲望,哪有人不想尝一口的。
想的越深,越是生寒,童殊眼底漫上深冷,他想——若是这般,童弦思最后的死因也成迷了。
恐怕不是病去那般简单。
童弦思写信是在弥留之际,信中一股强烈的仓促之意,那么,临死之际是什么来不及了呢?
她在死之前要做什么?
抑或是已经动手做了什么,却没做完?
童殊双眉紧蹙,眼神极沉,他意识到自己离当年的直相已经很近了,敏锐地发现自己已经站到了深渊的边缘。
他只要再往前一步,那阴森波谲深渊中便会探出一只巨手将他拉下去。
童殊想:我在试探什么?我想试探什么?
然后他缓缓凑近柳棠,眯眼盯着对方问:“陆岚还活着吗?”
“师父性命无碍。”柳棠理所当然地答他,眼中茫然不解。
听到这句,童殊重重往后一仰。
他的心脏被重重提起,差点要跳出嗓子眼,脑门上似有两道惊雷炸起,一道是庆幸自己当年没有杀死陆岚,一道是震恸于要他再杀一次。
他想,果然是苍天不仁么?
上邪对他若不是极爱重,那便是极残忍,才要他如此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他冷汗涔涔地淌满面,像是看见了从深渊中探出的罪恶之手,然而他没有后退,他就踩在摇摇欲坠的悬崖飞石上,冰冷地凝视着那只要来攥他咽喉的手。
他想,再杀一次又如何?
难道陆岚不该死吗?
就算不算上私怨,养六翅魂蝉已经足够叫他替天行道了。
真是讽刺,这世道居然要一个魔王来替天行道,去杀还不如他的一个不知是人是妖还是魔的东西。
童殊对一遍一遍暗示自己:陆岚是个禽兽。
陆岚不是良夫、慈父、严师。
他怎么可能恨错陆岚?
陆岚剥他根骨是为他好?抽他腿筋是对他好?撕他元神莫名其妙的给他拒霜剑是为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