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六见宁怀瑾这样听劝,心里也松了口气,急忙隐去身形,跟上了他。
县衙先前是冯源的驻地,他这次走得急,有些仆从和家当都没法带走,宁怀瑾抵达县衙时,副将已经将这些东西清了出来,连人带物件关进了一处小院,只等着宁怀瑾倒出手来再发落。
宁怀瑾确实有些累了,但他暂时还不能歇息。桐柏县的情况要收拢,带来的驻军要安顿,还要将桐柏县的情况写成军报,通报全军。
这些事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零零碎碎的,都要宁怀瑾过目。
他左臂上的伤因活动又有开裂的趋势,一跳一跳地泛着疼,裹伤的布条都被血污染透了。
程沅随军跟着谢珏一道走了,临时找来的军医是桐柏县中的乡野大夫,从来没给王爷看过上,拆布条的时候手都在抖。
宁怀瑾甚至怀疑他再多看上几眼,这大夫都能自己把自己抖散架。
于是他干脆移开目光,扬声唤道:来人。
门外正听着军报的副将闻声进门,问道:王爷是有什么吩咐吗?
外头伤亡几何?宁怀瑾问。
伤兵还在清点,已经请了两位大夫去看了。副将说:除了轻伤的,到现在死为止伤加在一起大约有个一万余人。
宁怀瑾抿了抿唇,神色有些黯然。
找些好大夫给他们看伤,药材粮草不必心疼,用就是了,若是军饷不够,便从本王那里出。宁怀瑾顿了顿,又接着说道:至于重伤和去世的兵士,按名单记下来,好好安葬,也要给足家中抚恤。
是。副将答应道:王爷放心。
年迈的老大夫终于哆嗦着手处理好了宁怀瑾的伤口,磕磕巴巴地说道:王爷,好了。
多谢。宁怀瑾拉上衣襟,做了个请的手势,客气道:还请大夫再去看看本王军中的伤兵,诊费之后也会一并付了。
那大夫哪敢要他的钱,颠来倒去地说了几句不敢、应该的,才颤颤巍巍地跟着副将一起走了。
宁怀瑾重新穿好衣服,将反折的领口捻出来顺好,重新系紧了腰带。
恭亲王亲力亲为地打理好了自己,坐在温暖而干燥的府衙正厅里慢吞吞地喝完了两盏茶,终于觉得浑身流逝的气力开始重新回到他的四肢百骸里。
府衙的大门开着,宁怀瑾能轻而易举地听见外头主街上嘈杂的脚步声,战乱的硝烟味道还遗留在这座小小的县城里,无孔不入地侵袭到每一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