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亲王宁怀瑾,进宫请见陛下。
紫宸殿内,何文庭按照颜清的指使挪开了内殿门口挡着的屏风,又开了扇窗通风。
外头的冷风混杂着雨丝落进殿内,颜清怕宁衍现在受不住冷,便又给他加了张薄被。
景湛坐在颜清身边给他打下手,正用一张白布巾擦拭折一把小银刀。
看这个架势,是要刮骨疗毒啊。宁衍依靠在榻边的软枕上,还有闲心说笑:先生一会儿可要下刀轻一点,朕怕疼得很。
倒也不至于。颜清将带来的银针布卷展开,轻声细语地说:只是推一推毒罢了,先将能推的毒推出来,让陛下不至于这么难受。
宁衍只是想随便聊点什么转移注意力,倒没有插手的意思。
第一根银针刺入天府穴时,宁怀瑾刚巧从宫门外策马而进他原本也没有这样着急,只是今日下午在城外的官驿收到了京中给他的留信,便不能不急了。
他出京这些日子,宁衍一反常态,竟然一封信都没给他回。他送回京中的信件宛如石沉大海,连点水花都没溅起来。
宁怀瑾这一路也在想,宁衍是不是终于对他一次又一次的自作主张失去了耐心,以至于闹起了脾气,不想理他了。
他心里一会儿是京中的局势,一会儿又是对宁衍态度的猜测,心乱如麻,连宫内不得纵马的规矩也忘了。
还好现下时辰已晚,宫道上无人,恭亲王别说是纵马进宫,就是骑马进了上书房,宁衍也不会说什么。
他座下的马已经连跑了十几个时辰,最后到紫宸殿门口那点路程,几乎已经到了强弩之末,顺着惯性跪在了殿门口的台阶下,急吼吼地喘着粗气。
宁怀瑾也没时间安抚他,顺势跃上台阶,三步并两步地走到门口,抬手推开了殿门。
殿外风骤雨急,盛夏里的暖风灌进内殿,对宁衍来说也成了数九寒窟。
他打了个寒战,下意识抬头看向了门口。
为了通风,殿内唯二的两扇屏风已经都已经被何文庭事先搬走了,宁衍这一抬头的功夫,便不偏不倚地正看见了门外进来的人,然后骤然愣住了。
宁怀瑾跟宁衍的视线撞了个正着,却先被他手臂上那排密密麻麻的银针晃了下眼。
颜清也回过头看了看他,他正巧给宁衍推完了一次毒,见状便收拾了剩余的银针,将景湛一起带走了。
宁怀瑾赶急路回来,一口气骤然掉回肚子里,身形晃了晃,下意识伸手扶住了门框。他的眼神紧紧地盯着宁衍陷在软被里的身影,挪也不挪开,连颜清从他身边路过都毫无所觉。
宁衍与宁怀瑾之间隔着空荡荡半个大殿,外头天色已经黑透了,雨声从大开的殿门灌进宁衍的耳朵里,让他缓慢地回过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