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卸完了,接下来便是各家的掌柜的去清点货物,结算钱财,伙头们闲了下来,其中一位年长些的便招呼着宁怀瑾去码头边的茶棚喝口凉茶。
这阴沉沉的天,小掌柜怎么亲自出来看货。那伙头大咧咧地灌了一碗凉茶进肚,抹了抹嘴,接着说道:多遭罪啊。
这倒没有我家的货,我就是出来见见世面。宁怀瑾笑了笑,也不嫌弃油腻腻的茶碗,跟着喝了半碗:我爹说,做生意的,可不能光坐在家里打算盘,外头什么样,如何运货,一船运多少,都是学问,叫我出来好好看好好学。
那伙头哈哈大笑,点了点头,竖了个大拇指,说道:老掌柜说得好,说得对。做生意,本来就是防微杜渐的功夫,家大业大,也架不住糊涂账挥霍。
不过小掌柜。那伙头说:我见你也在这转悠了两圈了,也不知你是来看什么的。这个码头看着大,却只做些粮盐铁之类的官货,丝绸茶叶那样的稀罕物不在这卸。我瞧您穿得不错,也不知家中是做什么生意的可别跑错了地方。
这倒是意外收获,宁怀瑾想。
他这两日见到的货船无一不是用油毡布盖起来了,用那种竹编的大竹篓装着,沉甸甸的看不出名堂。
是吗。宁怀瑾笑了笑,端着碗又抿了口凉茶,说:我家是做粮食生意的,听说这两年安庆府年景好,我爹就让我过来看看,能不能屯些粮。
啊,那可不巧了。伙头面露遗憾地摇了摇头,说:小掌柜,你可能得白跑一趟。
宁怀瑾心念一动,问道:怎么?
安庆府从去年年根底就不对外卖粮了。伙头解下腰间的旱烟杆,遥遥冲着码头那边指了指,说:小掌柜,你瞧见那几艘船没,那都是从淮南几府过来的。安庆还得从外面卖粮,哪还能卖给你们。
这怎么会呢。宁怀瑾说:我前两天也去乡间转了转,还问了那边的农户,皆说去年粮产不错,还因为收成太好压低了粮价。
小掌柜去的是西边的柳木村吧。伙头说。
宁怀瑾回想了一下江晓寒那本册子,点了点头,奇道:您怎么知道。
安庆府周遭,除了下属的各县各乡,就属东西两边的两个大村最能产粮。伙头握着旱烟杆在鞋帮上敲了敲,将里头剩下的点碎烟叶子抖落干净,叹了口气:其实不瞒小掌柜,我就是柳木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