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朦胧间,她却觉得哪里不对。
不对?哪里不对?
翻涌的思绪像打开闸门的洪水,霎时涌上心头,争吵、殴打还有止不住的鲜血,她怎么会在这里?
她猛然睁开眼,坐起了身子,一双眼睛圆睁着打量着四周。
这里的的确确是她的房间,是她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但这不可能啊,她整个身子微微颤抖,试了好几次才将身上的被子撩开,接着下床,赤脚走向梳妆的镜子。
镜中的人肌肤光洁,半点瑕疵也无,可她分明记得跟人打架时右脸被抓出好长一道口子,从鬓边到嘴角,那么深的血痕,她一度担心会留下疤痕的,哪去了?
还有当日那一顿无情的家法,后背火辣辣的,好似要断了一般的疼,最后胸中喷薄而出的委屈和愤怒,尽数化作一口鲜血呕出,她便再也不省人事。
她应该是死了吧!
可她现在却感觉不到任何疼痛,身子舒爽地如同刚睡过一个饱觉,明明刚从被子里出来,身上还残留着阵阵温热,可唐明珠此刻却如坠冰窖。
她这是……又活过来了?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她记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她梦到唐家前院设的灵堂,那大大的“奠”字底下,摆放的是她自己的灵位,父亲就站在她的棺椁旁,他眉头紧紧皱着,就那样沉默不语的站着,他是觉得自己又给他添麻烦了么?还是,他也有那么一丝丝的悲痛和后悔?
唐明珠不知道,她心中悲愤,想跟父亲说几句话,可任她拼了命的在他耳边嘶吼,他却怎么都听不见。也仅仅就是一盏茶的功夫,后母罗氏由唐明菀扶着上前,低声宽慰了他几句,父亲便唤人前来盖棺,再后来的事,她就什么也记不起来了……
胸口微微疼痛,唐明珠不敢置信地伸出手去触摸镜中的自己,冰凉的触感和指尖的温度交汇,她终于确定自己是活着的,她心中激动,胸口起起伏伏,两行清泪不自觉涌出。
门外,有人掀起了帘子,一阵冷风卷着些许雪花飘入。
“哟,今天起得够早的呀,快穿上衣裳,准备洗漱了。”来人随口说了一句,打断了她的思绪,接着便提起炉子上的热水,一股脑的倒入盆中,转头见唐明珠兀自发呆,她不耐地“啧”了一声,两步走到唐明珠跟前,扯了她一把。
来人是香屏,是后母罗氏唯一指派给她的丫鬟。
“跟你说话……”唐明珠还未从震惊中缓过神来,脸上的泪痕尚未擦去。香屏见她眼中含泪,神情错愕,不由地愣了一愣,到嘴边的话一时竟全忘了,但她俩打小便不亲厚,唐明珠历来受了委屈,也绝不会在她面前哭,这倒是破天荒第一次,香屏一时有些无措,张了张口,结巴道:“你,你哭什么?”
唐明珠忙抹了眼泪,神情恢复了淡漠,回道:“谁哭了,沙子迷了眼罢了。”
她刚才那副神情,说是沙子迷了眼,鬼才相信。香屏嗤之以鼻,却没在这个话题上跟她纠缠,她转身催促道:“那就别站着发呆了,今天是蔡家老夫人六十大寿,老爷特意交代过,不能耽搁,你这样磨蹭,小心一会儿又要受罚。”
可别连累了她!这句是香屏在心里默默补充的,她自买进来就跟了唐明珠,唐明珠虽顶着二小姐的名分,却是糙生糙养,历来老爷都很少过问,夫人偶尔的“关照”足以让她看清这家里到底谁说了算,她少守几分规矩,不仅没人计较,还常常能落好,年久日长,她也越来越没个丫鬟样,但再不把唐明珠当主子看,到底也没胆子说这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