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康熙陪着太皇太后养病,为了瞒着太皇太后承祜的病情,甚至还要强颜欢笑,其实也极不容易。
讷敏并未因此怪过康熙,他们身为阿玛额娘,皆不愿面对这样的丧子之痛,只是无力罢了,哪怕他们二人是天下间最尊贵的夫妻,面对生死依旧毫无办法。
约莫是思及讷敏当年的痛楚,物伤其类,容歆又不经意道:“宜妃娘娘也是一片慈母之心,想必这半年多心中未能有一日安眠。”
康熙并未言语,转头看了一眼两个孩子,道:“天色已晚,回吧。”
容歆和太子未动,躬身敬请康熙先行。
康熙转身,慢慢踏出第一步,又停下来,低声道:“胤禌的事,你做得极好。”
太子立即道:“皇阿玛,胤禌是儿臣亲弟弟,这是儿臣应该做的。”
康熙未再回应,背着手,在昏暗的灯火中缓慢地行着。
皇长孙揉了揉眼睛,靠在阿玛腿上,“阿玛,皇玛法似乎极累……”
太子空出另一只手,放在儿子头上,轻声道:“你皇玛法为你十一叔伤心呢。”
容歆看着康熙的背影,他的腰背一如多年来那般挺直,单从背影甚至无法清晰地判断他的年纪,可这一瞬间,他们清晰的意识到,岁月同样给他的身上留下了深刻的痕迹……
第二日,康熙并未过问朝政,而是摆驾前往畅春园,临行前,命宜妃同往。
宜妃甚至来不及收整行装,立即便跟着圣驾离开紫禁城,然宫中后妃们,无法欣羡她的荣宠。
七月二十五日申时,十二岁的十一阿哥胤禌,殇于畅春园中。
讣告传回宫中,太子请示过皇阿玛,得知皇阿玛预备为十一阿哥停灵于畅春园,便率众阿哥格格立即赶往畅春园祭奠。
年幼的阿哥们和皇长孙第一次见到死亡,跪在灵前,控制不住地大哭起来。
待到礼毕,皇长孙依旧无法控制住哭泣,扑在容歆怀中,哽咽地问:“嬷嬷,弘昭没见过十一叔几次,为何如此难受?”
“血脉亲情无法阻断。”容歆蹲下,一手搂着皇长孙,一手搂着东珠,“也因为您是个善良的孩子。”
“嗝——”皇长孙抬起胳膊挡在眼睛上,抽噎道,“弘昭不想有人离开,不能不分开吗?皇玛法、阿玛额娘、嬷嬷、东珠还有大伯他们,永远在一起……”
容歆轻轻抚着皇长孙的背,没有回答,他能说出这话,便说明他心中其实是明白的,没有人会永远在一起。
皇长孙的眼泪越发的止不住,直到一把手铳的枪口抵住他的腹部,哭声戛然而止。
“东、东珠?”皇长孙声音中还带着哭腔,边结结巴巴地说话,边惊吓地看着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