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太本还是趴在地上哭哭啼啼的,可现在听见了老伴说的话,她连一丝犹豫都没了,擦干眼睛苦苦哀求:“不离婚,我不离婚!”
她知道这件事让许老头发怒了,可老俩口走过风风雨雨,有啥过不去的坎儿?
只要把这坎儿熬过去就行了,哪能离婚呢?
她已经几十年没回过临芦村,估摸着娘家人也已经死绝,现在让她回去,她就只能躺在大桥底下喝西北风了!
周老太跪在许老头面前,姿态卑微。
她哭喊着,将这些年自己对这个家的付出与情谊一一说出来,她最珍视的脸面与尊严是什么?
在吃饱饭与有瓦遮头面前,这不值一提。
陡然拔高的哀求声与哭泣声是那样聒噪刺耳,许老头坐在石墩上,双腿分得很开,双手摆在膝盖上。
他没有看周老太,只是用余光扫了冯惜珍一眼。
冯惜珍的眼神仍旧是怜悯的。
许老头的心从未像这一刻一般难受过。
过去冯惜珍虽然优秀,但他与她到底是有共同语言的,否则他们不可能相知相爱。
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冯惜珍看见了他最狼狈的一面,看见他家里头鸡飞狗跳一团糟的一面,她瞧不起他,也同情他,此时甚至会后悔自己当年的选择。
他家一地鸡毛,而她则是大学教授,他们之间的差距如此悬殊。
许老头是难堪的,也正是因为这样的难堪,让他没有办法再与周老太过下去。
许老头的语气透着沧桑与坚定,他对宋德荣说道,“宋村长,没人比你们村干部更了解我家发生的事情。我决定离婚,一分钟都不想等,求你们帮帮忙,能让我往公社联系,尽快把离婚手续办下来。”
这是非离不可了。
周老太的手顿时失去了全部力气,她错愕地看着老伴,脸上的皱纹都狰狞起来。
她的眼泪与鼻涕横流,又去让自己的两个儿子帮忙说情,然而,许广国与许广中却已经看出他们爹已然铁了心。
“爹,娘这一把年纪了,你现在要跟她离婚,你让她上哪住去?”许广中不由问道。
“宋村长,你上回是不是说村尾的草屋可以借给广华住?”许老头看向宋德荣。
在许广华决定要分家之时,许老头也曾找宋村长商量过他的住处。
那时宋村长说村尾有一间简陋的草屋,那里常年漏雨,风吹进来都挡不住,甚至连茅厕都没有,因此许老头连想都没想,就回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