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时两刻,李楷自永和宫外回来,发现自家主子还站在门口,保持着方才出来时的姿势,也不知看着哪处。
“皇上,丞相大人与大师已走了,时辰不早了,您看……”
闻言,夙承勋瞥了他一眼,继而一言不发地往书房方向去。
来到书房,夙承勋依旧未多言,只让李楷守在外面,自己则无声地进了屋。
进屋径直转向内间,行至床前画架旁,随手拿起一旁的灯盏,仔细端详着画里的人。
画中,女子眉如秋水肌伴轻风,小鸟依人地靠着丰神俊朗的男人。
她温柔地抬起那天鹅般的颈子,与他深情相对,葱白十指抓着他的袖边,说不出的温顺可人。
“玉儿……”
夙承勋的指尖自女子眉梢徐徐抚过,冷暗的眸子在唤起她的名时柔得如能渗出水来。
“对不住,玉儿。”
夙承勋叹息,将手中灯盏放回书案上,俯身用脸蹭了蹭她的脸,仿佛画中之人就在眼前一般。
“我深知,你对那孩子的喜爱,可是玉儿,我做不到,若非她,你我二人现今也不必天人永隔阴阳相守。”
深吸一口气,夙承勋的声音带上了丝丝颤抖。
“我知道,我做此决定,你定会怪我怨我,甚至恨我,可眼下我也是没办法,大师说了,她是那妖兽的贵人,有她在,要除妖兽势必一场空,所以玉儿,我要食言了。”
他的玉儿就是那般心善,纵使自然性命垂危,想的也不是她自己,而是那个克她的孩子。
她央他免雪姝不死,许她此生安逸。
她刚走的那段时间,他努力让自己不去想那孩子克死她的事实,强迫自己待那孩子如她在时一般。
可他试了,他发现他做不到。
他如何也做不到去待一个克死他心爱之人的灾星好。
甚至他都想亲手了结了那孩子,省得他一看到她,便想起他那可怜的玉儿是如何惨死的。
然每每有这个念头时,他玉儿的音容笑貌便会出现在他眼前。
她拉着他的手,抱着孩子,用她那柔美的声音跟他说:“皇上,这便是我与你的孩子,日后,你定得待她呀。”
每每一想到这些,他便如何也下不去手,他怕她恨他,恨他食言,恨他不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可他又是真的做不到待那孩子好,所以索性便来个眼不见为净。
他能免她死,但要让他许那孩子此生安逸,他做不到。
而今,夙珝是妖兽,而他,势必是要将其除去的。
既然那孩子是夙珝的贵人,那么也就怨不得他狠心无情了。
“玉儿,你会谅解我的,对吗?”
夙承勋抚着画中人的脸,指尖轻颤。
“你向来善解人意顾全大局,眼下势必要在我大贤与她之间做出选择,你若在,也定会站在我这边的,对吗?”
所以现在,他得照大师所说,暂时改变对那丫头的态度。
便是那丫头再如何惹他动气,他也得忍着不要她性命。
得让她平安无事地待在太后寿宴,与夙珝结合后再怀胎十月产下幼子。
大师说了,以人类之躯孕育妖之子是逆天而行,势必会伤其根本,幼子出世之时,便是那丫头殒命之时。
届时,夙珝妖力尽失,其子会成为他们的口中食,而那个让他碍眼的丫头,也会就此消失在这世上。
所以这也不能怪他不是吗?
他的确应了玉儿的话免那丫头一死,让她一个无人要的弃婴有了公主的身份,让她活到了现在。
而今,他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那丫头最后也算是为大贤为百姓而死,到时他给予她厚葬便是,也算对得起她了。
所以玉儿,你定不能怨恨于我,知道么?
……
真是的,没完没了了……
雪姝紧抱着被子,一条腿没规矩地搭在被子上。
正做着美梦,熟悉的凉意自后背一阵又一阵的,扰得她瞌睡都快没了。
嘟囔着小声抱怨了一句。
已经熟悉这股感觉的她不想因为这扰了自己的好梦,她迷迷糊糊地起来,随手将暖脚壶塞到后背处,用被子压得紧紧实实。
然后身子一歪,就这么背抵着暖脚壶侧着身子睡。
再次进入梦乡,出奇的竟还接着那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