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玉盼摇头,闭眼垂首又摇了摇头,像是在回应红襄的话,又像在跟自己说什么。
她猜到那丫头跟昭王之间有着他们所有人为不知道的秘密,也想到那丫头会来跟她合作极大可能有别的目的。
从第一次在太后宫里见面接收到那丫头向她投来的视线开始她就清楚,自己在那时便成为了那丫头手里的一把刀,一把对付秦婉如的刀。
可人就是这样,往往明知不可为却为之,待有所成果时还会自我得意,认为这一切都是自己判断的结果,是意料中的。
好比她,明知自己会成为对方手里的刀为对方所用,却自负地以为对方才是自己手里的刀。
即便杀了人,那也是刀的错,与她这借刀的人无关。
这大抵便是她常用来说别人的那句话四个字——自以为是。
那丫头用安嫔卖了个顺水人情给她,把凤印给她让她有了同她一道对付秦婉如的筹码。
她原以为事情到此就为止了,就当是那丫头报了这些年在宫里吃了那么多苦的仇,然时至今日她才知道,事情远比她想象中要晦涩曲折得多。
当她在为后宫之争的胜利而沾沾自喜时,对方却早已对准了能挡在她前面的盾。
盾破之时,也就是她将死之时,在这场借刀杀人的游戏中,秦婉如也好她也罢,都不过是别人手里的一枚棋子。
而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就是如此。
事已至此,她若再想不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这些年她也就白活了。
可莫名的,她竟觉得事情本该如此发展,她甚至对那丫头一点都怨恨不起来。
难不成真因为连她都觉得夙珝比皇上更适合那个位置,所以才有这种感觉?
江玉盼觉得好笑。
身为贵妃的她竟会有这种想法,当真是被她那个心里只有大贤的爹害得不浅。
将门之女啊……
“娘娘,”李楷出来,走到江玉盼面前说,“皇上刚换了药,这会儿正睡着呢,您要不明日等皇上醒了再来?”
江玉盼整理好表情,“不必了,本宫就只去看看,不会打扰到皇上休息。”
李楷犯了会儿难,最后还是侧了侧身,“娘娘请。”
江玉盼不再多想,敛起心思跟在李楷后面。
李楷说:“皇上这几日睡得多醒得少,但总体来说没有性命之危,就皇上这情绪……”
江玉盼叹息一声,“皇上本就是容易多心的性子,如今朝中大乱外头也见得平静,操心得多了,难免控制不住,还得劳公公多费心了。”
李楷顺了一旁的灯凑近了照亮台阶,“娘娘客气了,奴才该做的,谈不上费心,就是苦了娘娘们跟着担惊受怕。”
“也不都是不能想明白事的人,”江玉盼说,“该怎么想怎么做,想来她们也都清楚。”
“诶,”李楷应了声。
说话间,二人已到了夙承勋寝屋,李楷开了门,支走守在床榻前的小太监把江玉盼领进屋。
江玉盼让红襄在外候着,自己跟李楷进去,来到床前借着晕黄幽暗的光看到了躺在床上的男人。
在视线触及到那张瘦削苍白的脸时,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
江玉盼捂着嘴不让声音漏出来,对李楷投来的担忧的目光摇了摇头,然后缓步来到床前。
自打遇刺一事发生,除了头一天跟众人一起来永和宫看过,这还是江玉盼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见到病床上的人。
倒不是她无意关心人,而是朝中外面现在乱成一团,她哪能再来添乱。
现在看着床上的人,江玉盼只觉心如刀割,在她的记忆里,他还从未如此脆弱过。
江玉盼紧咬着牙吞下喉咙里的哽咽,擦去挡她视线的眼泪伸手去碰夙承勋的手,才刚刚碰到,就感觉他的手突然动了一下。
江玉盼以为是自己不小心把人闹醒了,心里一紧赶紧把手收了回来,不想才一抬眼就对上了夙承勋看过来的眼。
“皇上……”江玉盼压着嗓子,声音低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