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登脸上慢慢显露出一个几乎不属于他的表情,好像在嘲讽什么,但不知是否是艾文的错觉,他看起来竟然有些悲伤。
他说:“而您很高尚。”
霍登一边说,一边站了起来。突然之间艾文感到他相当陌生。不只是他参与自由党迫害荒星的事情,还有他现在的表情,讲话的神态,让艾文感到他从来没有这么陌生过。甚至在这一个瞬间,他非常不合时宜地想起了一些其他事情……关于霍登年轻时的一些传闻。
天才霍登。
桀骜不驯的霍登。
高傲的霍登。
而那些都不是出现在托比亚斯星,或者出现在罗塞尔公司里的霍登。他变得圆滑、讨厌了。他变得嬉皮笑脸。
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当他突然不笑了的时候,艾文才感到自己像是不认识他了一样。
“没错。”霍登说,“您是高尚的。您多高尚啊。”艾文确信自己没有看错:霍登脸上的表情已经几乎是痛苦了,“您实在是太高尚了,所以我们都该死。您总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您想要的。因为您是一只雄虫吗?让我们来看看。好像是的。因为您是雄虫,所以我必须竭尽全力救您,不然我们没法回来扳倒马修。因为您是雄虫,您可以回到主星,什么也不用做,就住进最好的社区。因为您是雄虫,您把一只雌虫从达兰克警戒所弄出来轻而易举——多么好啊!多么幸运啊!而且您很高尚,是不是?”
他的语气太古怪,太尖酸刻薄,以至于艾文脑海里那根弦终于崩断了。
“你这又是什么意思,跟我扯性别优势?”艾文猛然一步向前,把手里的公文包惯在霍登桌上,发出“砰”的一声响。“那我也跟你算算。因为我是雄虫,所以我落到你手里,卷进一场恶毒的骗局。因为我是雄虫,我送给我对象唯一的礼物就是一份达兰克警戒所大礼。因为我是雄虫,我他雌父的必须像花瓶一样到处随意展示,现在还得站在这儿,听你讽刺我有多么“高尚”!你觉得这是我想要的吗?这是我自己选的吗?你以为我愿意在这儿吗?”
艾文的手往回收,公文包又直线落地,同样发出一声巨响。
“我希望。”他气得声音直抖,“我希望我从来没有生下来——从来不是雄虫。这样我的雌父就不会把我交给你。如果他知道你是这种虫,他会把我给你吗?他大概宁愿我没出壳就死了,或者直接被鬣须兽撕碎,也好过像现在这样!”
霍登两手交叉,听到这里,竟然又古怪地笑了一声。
“好孩子。”他意味不明地说,“看来您还有一件事情是不知道的呀。您的雌父一直知道我是什么样的虫——唯利是图的虫。他找上我,只是为了报复马修。他能为了马修加入旧党,又为了马修把我送去自由党,一切都是为了他的仇恨。你以为他在乎你吗?不然他干嘛试图把虫蛋砸碎,结果在得知你是雄虫时候,又不那么干了呢?”
不知不觉间,霍登已经不再使用敬语。
“他从来没有爱过你,我也从来没有爱过你。和你一样,我也希望你从来没有出生过,从来没有到我手里。我让你当机械心,本来就是为了看看,本质自私又卑劣的雄虫能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来——我就是想看看虫性是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