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母亲真的是爱姑姑的。只是她的爱既自私又恶毒,还带着几分可怜与可悲。
沈错此时才觉得,若母亲当初对姑姑只是见色起意那种程度,也不会有后来的这些事了。
柳容止轻轻叹了口气:“你长大了……”
“我早就长大了。”
柳容止身上穿着厚厚的皮衣,腿上也盖着厚实的毛毯。
然而,她脸色苍白,口中呼出的气像是没有一丝温度。
“是啊,你早就长大了。云破把你教得那么好,我却才知道。”
“你恭维我也不会得到任何好处。”
“这不是恭维……”柳容止似是想解释,然而话说出了半句后又陷入了沉默。
片刻后自嘲道,“是啊,无论是恭维还是夸奖,一切都没有意义了。你走吧,今后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与谁在一起便和谁在一起。我给予你的那些枷锁与束缚,从今日起就不存在了。”
“我没有很多想去的地方,也没有想在一起的人。我会完成姑姑的遗愿,守护好那些曾经的天明教众。
直到他们身上彻底脱去这一符号,成为不会再被你们防备的大炎子民。”
一直静坐的柳容止终于在此时动了,她伸手有些僵硬地扭动着两侧的轮子,似乎是想调转轮椅。
沈错看了一会儿,最终走上前去扶住了把手。
“你想做什么?”
“我想看看你。”
沈错便蹲到了她的身前,柳容止伸手摸向她的脸,沈错只觉得那纤细的指尖比这冰窖中的寒冰更冷。
柳容止一边摸着沈错的脸,一边缓缓道:“我曾以为云破故意将你教得不谙世事,是怕你像我那么多心思。
后来我见你,觉得你人虽单纯,性子却还是极像我的。
任性、霸道,不喜欢的事便不爱听,必要时也能委曲求全……还有,最喜欢云破。”
“我与你不一样。”
“我知道……”柳容止细致地摸着沈错的脸颊,像是在透过她感受着另一个人,“你与我不一样。我很庆幸你是跟着云破长大的,因为我绝做不到像她那样教导你。你若是跟着我,一定会变得与我一样自私。”
沈错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你说得我有多高尚一般,我并不像姑姑那样心怀天下,悲天悯人。”
柳容止轻轻地叹出一口气来:“世上又有几个人能像她一样呢?放弃唾手可得的权力,原谅不可饶恕的罪行。
她虽总说自己志不在天下,但我再没见过比她更在乎黎民百姓苦难的人了。”
沈错因这番话想起了姑姑,平静的神情终于露出了一丝破绽。
“我曾经问云破,当今天下大乱,流民孤儿数不胜数,你能救每个人吗?你猜她怎么说?”
沈错忍住哽咽,肯定道:“姑姑才不会想那么多,她只是无法对眼前有难的人置之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