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道向太后行完了礼,便坐下,规规矩矩地听着太后训话,
才说了没一会儿,陆晗蕊就见殿外头聚了几个宫人,似乎有些着急,隔着纱帘,都能看出急到打转了。
她心里稍稍有些不安,不知为何,心怦怦跳的厉害。
慈宁宫中素来讲规矩,这里头伺候的宫人常伴太后多年,何曾有过这样的失态。
太后也察觉到了,缓缓收住声,朝一旁的宫女使了使眼色,很是不满。
宫女往外走去,挑开纱帘,不满地轻声问道:“越来越没规矩了,在太后跟前现眼!”
陆晗蕊的座次靠近殿门,垂着眼,却竖起耳朵听着,那几个人耳语了一阵,就见宫女如常地走了进来。
陆晗蕊瞥了一眼,进来回话的宫女明显是在压抑着恐惧,脸色都白了。
“一个二个惊慌失措,难不成是见鬼了?”太后抬起眼,沉声训斥着跪在她跟前的宫女。
宫女战战兢兢地回道:“寿阳宫来报……孙贵妃她、她……”
陆晗蕊耳尖,一听孙贵妃,不由自主地站起了身,然后听见宫女哭泣道:
“贵妃娘娘自戕了!”
原本安静的殿内一片哗然,新晋的妃嫔们大多都是刚入宫,哪见过这般阵仗,惊吓过后便是嗡嗡细语之声,不绝于耳。
“贵妃自戕?天哪!祖宗规矩,自戕可是诅咒皇室啊!”
陆晗蕊身旁的小贵人吓得脸色发白,喃喃自语。
“胡言乱语!”太后重重地拍了拍桌子,要是以往,不必她多言,飞星自会来管教这些毫无分寸的宫女和妃嫔。
可今时今日,得她气得拍桌,大发雷霆,这些碎嘴的女子们才消停下来。
纪文墨左右瞧了瞧,听身边的菱贵人喃喃低语着“自戕”“诅咒”,便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故意同她急眼,声音拔高:
“你乱说什么!在慈宁宫太后娘娘跟前也敢造次?说什么诅咒!”
菱贵人被吓得失神,突然被一旁的纪贵人拽住,有些迷糊地喊道:“文墨姐姐,你这是做什么?”
陆晗蕊冷着脸站在一旁旁观,觉得自己已经麻木了,身边纪文墨和菱贵人的好戏这么近,却似乎又很远。
她耳朵里嗡嗡的,都是血液在体内奔流的声响,
昨夜孙贵妃一反常态将公主送到朝荣宫,她就该起了疑心的,要是她警醒一些,孙贵妃兴许就不会寻短见了……
她冰冷的手伸到暗袖内,攥紧了旧香囊。
纪贵人拉着菱贵人走到殿中央,太后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凤目冰冷:“你刚刚说什么?”
菱贵人早就吓得魂不守舍了,太后威压过盛,她的脑袋越垂越低,竟然跟个孩子似的哭了起来。
“太后娘娘恕罪!太后娘娘恕罪!嫔妾胡言乱语!”
太后沉着脸不说话,纪文墨就知她现在身边缺一个察言观色代她行管教之责的“姑姑”,她好歹是自小做宫女的,又是在皇上身边伺候,这点眼色还是懂的。
不等太后开尊口,纪文墨就厉声责备她:“你既知自己胡言乱语,应该求太后降罪,不知悔改,还敢求太后娘娘恕罪?”
菱贵人哭得更厉害了,这个文墨姐姐变脸怎的比翻书还快。
不吉利
不吉利
虽然早已料到孙贵妃这关约莫着是挺不过去,但没想到她竟脆弱至此,走得也太早了些。
还特意选了今日,自戕……看来是带着深深的恨意去的。
孙月容这个孩子,其实和皇后有些像,世家贵女,从小都是众星捧月般长大,这样的孩子,进了紫禁城,能一路安稳坐到她们如今的位置,都是仗着母家的父兄有能耐。
万一哪日母家靠不住了,好日子便也就到头了,天上人间一般的紫禁城展眼间便是修罗地狱。
悔也罢,恨也罢,都太迟了。
太后轻轻地叹了一声,这才慢慢地看向还在抽泣发抖的菱贵人:“既然晓得自己胡言乱语,就出去跪着掌嘴,没有哀家的允许,不许停下。”
菱贵人抖得更厉害了,却不敢再出声,一旁的宫女上前来,两人将她架起,半拖着去了外头的院子里。
不一会儿,啪啪的掌嘴声就传了进来,光听着就觉得腮帮子疼。
太后沉沉的目光在殿内梭巡了几番,原本碎嘴的妃嫔们都识趣地垂下头。
纪贵人顺势起身,在太后身旁站定,不由地看向跟柱子似杵在角落里的陆晗蕊。
“槿嫔,你站着做什么?是有什么要对太后娘娘说吗?”
陆晗蕊看也不看纪文墨一眼,她甚至谁也不看,太后也不理,跟个牵线木偶似的僵硬着身子坐下。
此时太后也懒得理会她,对众人平静地说道:“从今往后,哀家不想再听见自戕、诅咒之类的话,不吉利,是紫禁城里的大忌,你们都听明白了吗?”
“嫔妾明白了。”
众人同声应道,规规矩矩,不敢失了分寸。
言毕,殿内突然冒出了轻轻的笑声,众人悚然,忙朝那坐在椅上兀自发笑的槿嫔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