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英殿中一片安静,没人说话。
这些朝臣都是后来立起来的,他们没人有卫轻轩年纪大,听着这些话几乎像在听前尘往事,都专注着。
当然,也有上了年纪的,像杨知棋就知道。杨知棋今年已经八十七,是整个大盛都算活得久的老人,不过他早年就辞官回家了,没跟人说过前面几朝的故事。
卫轻轩叹了口气,心中亦是说不出的惆怅,世风日下,国之不国,他心中痛恨又不甘心啊,所以看到那么有志气的关门弟子,才会有一种决不能放任的感觉。
他想替大盛留住风骨,留住脊梁,才能撑得起大盛的百年基业。
他语气一凝:“但是,哪怕如此艰难,赤蒙侵犯到我大盛土地上,我大盛的男儿可没一个怂包。我们只有七万兵马可用,五十万军饷都拿不出来,我大盛的男儿还是咬牙上了战场。”
“头可破血可流,我大盛疆土不能丢,我大盛妇女不能在赤蒙人跟前受辱!”
“我大盛的儿童,哪怕才七岁的孩子,在赤蒙破我家门时,都敢拿刀跟他们对峙!”
“大盛八十年发展,一步步走到今天,到现在,我们浙东已经变成了繁华的大城市,中部和西部都有热闹的都城,诸位大臣家里盖得起几进几出的大院子,养得起上百号的家丁。人人家中都有金银,不再饿肚子,大盛添了雄兵,养了战马,我就弄不明白了。我们大盛人的风骨到了哪里去了?我们的气节到了哪里去了?当初我们敢同赤蒙人决斗,凭着吃草根吃树皮,都能灭了赤蒙国,怎么今日能吃得上白面馍馍的时候,反而不敢跟实力还不如赤蒙的羌吾对战了?”
“大盛八十年,没养出有志气的男儿,难道只养出了一群甘愿躲在女人裙底下,让女人护着的怂包了?”
“今日在此主和的,皆不是我大盛英雄的血脉,而是我大盛先祖们的耻辱!”
“先祖浴血奋战,拼死护得这片土地平和发展,护得家国兴旺,人丁昌盛,可不是护来让你们丢了一身血气,养得跟懦夫一样连刀都拿不动的!”
“北鞍关只有战,没有和!”
“若要和,尔等不该站在这里,理应到各自的列祖列宗跟前提头去见他们,问问他们肯,还是不肯!”
一席话掷地有声,卫轻轩站在那儿,苍老的面容上,那双目散着精光,令人不敢与之对视。凡是与他目光交汇的,皆不由自主惭愧的低下了头颅。
到了这一步,已经没有人说要和了。主战派神态高昂,眼中热泪盈眶,他们过去一个月没能说服主和派,因为没有一个人有太师这般的才学和气度,也没人有太师这样不屈的灵魂。很多人从前不懂为何卫轻轩能做大儒,能成为屹立三朝不倒的一品太师,觉得这人狂傲不羁,实在有些德不配位,可现在他们懂了,不管一个人的行为如何,他刻在骨头里的东西,是不可磨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