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姨妈微微抿了两口热茶,心里的躁动逐渐平息了下来。只宝钗提起王夫人,薛姨妈叹了口气,道:“我还不是气你姨妈做出这样的事情,倒是连累得我们娘儿两个脸面全无的。”
“再有那个口舌尖利的姨娘,她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说你的不是?”一提起莲姨娘,薛姨妈的脾气又有些气来了,端着茶杯的手又重重地拍了下来,溅起零星几点子热水来。
宝钗无奈地扶额,“妈也轻些。这一套可是才刚换上,损了一件之后,这一套就又该报废了。”而后接着道:“有些情绪该发泄的也发泄过了,妈就别再生气了。难道您在心中憋闷生气一遭之后事情还能有什么不同不成?”
薛姨妈看着宝钗半点不上心的样子,也不知道该是庆幸宝钗行事稳重还是难过自家闺女这么小就很有主意,自己倒是还不如女儿看得开。只嘴里还是无奈道:“你这丫头,我就是心疼你。咱们屋里收着多少的好东西,只那颜色鲜艳的上等布料就存了好几十箱在那儿落灰、还有金的玉的碧玺玛瑙等等材质的珍贵首饰收了多少在那儿,只你也不穿戴。如今倒是连一个姨娘也能来奚落你穿的朴素了。”
想到莲姨娘,薛姨妈又不可避免地想到大老爷和邢霜。这不省心的一家子,没一个好东西。脾气说来就来,伸手就敢往人面皮子上揭,一点儿子情面都不顾忌的。
宝钗叹了一声,“妈又不是不知道,姨妈喜欢端庄贤淑看着规矩懂理的姑娘,不喜欢女孩子注重打扮,在姨妈眼里喜好打扮、穿着娇艳的都是要勾引宝玉不学好的。我如今在家事门第上不占丁点儿便利,便也只得在这上面讨姨妈的欢心了。”
宝钗见薛姨妈面色有些不好,又接着道:“也不光光是为讨姨妈喜欢,也是咱们家如今大不如前了。自父亲去世,家资便日渐缩水,哥哥如今也撑不住,外面的瞧着咱们一家三口好欺负的,谁不想咬块肉下来。不过是住在荣国府这才避过了好些风浪罢了。却也不好太过招摇,叫人想起咱们来。”
“再有,旁人都道咱们是珍珠如土金如铁的薛家,钱财都是大凤刮来的不要钱一样。我日常穿着朴素,不叫她们瞧见内里,偶尔给点小恩小惠,她们自然说咱们的好。可是,我若是每日都拣那光鲜的穿戴上身,只怕荣国府的那群奴才只怕就不像现在这么好说话了。哪怕有姨妈的照看,到时,那群势力的下人只怕也会阳奉阴违就为了从咱们家抠出银子来。这样,难道就好了?”
宝钗说的这样,薛姨妈又如何不知道呢?正是因为知道,所以,进京以后,任凭薛蟠怎么央求薛姨妈住自家,薛姨妈也不肯应。甚至,邢霜晕倒那回大老爷数说薛姨妈的话非常不客气甚是难听,薛姨妈也没搬。这次也一样,哪怕心里再生气也没发火,只能回梨香院之后发泄情绪,不就是这个道理嘛!
只是,哪怕心里再清楚,自己私下也琢磨这些了很久,当薛姨妈听着宝钗口里的一句句衡量计较,还是不免渐渐红了眼眶。当即搂过宝钗在怀里,“我的儿,都是我和你哥哥拖累了你呀,叫你如今这么算计着过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