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纪年不打算就此罢休,他俯下身与裴怀瑾平齐,目光盯着他道,“朕问你话呢,裴爱卿。”
桌子上的灯油似乎要燃尽了,颤巍巍的摇曳着,裴怀瑾在这半明半暗的烛火里,微垂下目光,表情有些模糊不清。
他声音在这月色中,竟然有一丝温和。“几年前,我跟着父亲从边关回来,有一次正好经过国子监,看到皇上的手稿就保留下来。”
当时正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却依旧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因为一件什么事情他忘记了,只记得父亲要求他必须去一趟国子监。
那个时间,国子监的学生正在读书,裴怀瑾从门前经过,听着朗朗书声,下意识的向学堂里望了进去。
先生在前边手持课本,拿着戒尺。
满堂学生都在认真背书,而窗口的阳光里,有个学生,正昏昏欲睡。
只见他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先生似乎似发觉了有人课堂上不认真,重重的敲了下桌子。
那学生猛然惊醒,昏昏沉沉间,拿起了笔,在宣纸上写起了字。
裴怀瑾性格虽稳,却多少有点少年心性,他下意识的走近了几步,肩膀靠在窗前。
原本以为他写的是先生让背的策论。
结果一瞧,一整张宣纸上,规规整整的“我好困。”
裴怀瑾:“……”
国子监的门口有一棵大树,枝繁叶茂,刚好能避开先生的视线。
后来,他每次经过,总要攀上高树,在国子监停留几刻。
然后,他知道了那人的身份。
九皇子。
正得盛宠的九皇子。
后来,他跟着父亲回到了边关。带走的,只有那几张在国子监找到的那几张废稿。
那上面记录着,独属于一个少年人的隐秘心思。
再后来,那人做了皇帝。
他那隐秘的想法有多了一项,他想替那人守住这江山。
……
裴怀瑾的声音很沉,没有一丝情绪起伏,好像在讲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就算今天被撞到,他也只是简单的概述了一下,并没有说一句能煽动情绪的话。
林纪年看着他。
“所以,你还是没说出为什么?”
“无他,”裴怀瑾道,“只是见皇上笔墨出众,臣敬慕拿来练习而已。”
林纪年撩起眼皮看他一眼,把满纸的“我好困”摊在他面前,“你是在开玩笑吗?裴爱卿。”
虽然当时小皇帝的字算不上差,却远不够拿来临摹的程度。
“裴爱卿,”林纪年目光沉沉,“欺君之罪可是要杀头的。”
裴怀瑾抬首,眸光浅淡,也望了过去。
两人目光对视,像是无声的对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