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千江的母亲是摆夷族族长的女儿,当年同先太子相识,并订下终身。
可惜没等来对方接她回宫,先太子便已在战场上重伤身亡。
他从小跟母亲长大,因为是族长的外孙,倒也未曾受过委屈。
直到十一岁那年母亲重病,靖千江冒险出门为她采药,一脚滑下山崖,便碰上了当时跟亲人失散的曲长负。
曲长负救了他,这倒并非因为好心。
——他拖着靖千江去卖了老族长一个人情,在摆夷族换了一片栖身之地。
他虽然留了下来,但靖千江知道曲长负不喜欢这里,也从不会属于这里。
摆夷族向来排外,他又是个清冷性子,好像对什么都十分厌烦似的,从不爱搭理这些族人,当然也包括自己。
但靖千江作为族长唯一的外孙,曲长负是族长请来的客人,再怎样疏远也在同一个院子里住着。
乃至后来母亲去世,外祖父去世,最后身边留下的“家人”,竟只剩下这个凉薄的伙伴。
他们相依为命,又似乎怎么都热络不起来。
“互惠互利,各取所需”,对于靖千江来说,其实更像一个维系两人关系的保障。
毕竟谈情分,曲长负从来都嗤之以鼻。
曲长负说他原来洒脱,可一晃这么些年过去,靖千江又有哪次真正做到过,能真的去不关心、不在乎这个人?
只不过年少气盛的时候,多少还想遮掩一些,现在他活明白了,懒得装了。
靖千江道:“因为原先总觉得……你拒人于千里之外,但如今方才发现,似乎从未认识过你。”
那时不知道你的身世,不了解你的过去,也摸不透你的心思。
只知道莽撞的靠近,却将人越推越远。
这一世重新来过,总得做的更好一些吧。
他眉间泛起一抹郁色,唇角却带笑:“可能是活了两辈子,老了,容易感怀。”
这个桀骜锋利的少年似乎改变了很多,曲长负抬起眼睫,仔细地打量他。
一缕微风穿林而入,月下有海棠香气,流水响动。
景色朦胧幽微之处,亦仿若对方眼底,情意绵绵。
或是因夜色太浓,或是因清风未冷,或是因这一刻的空气中浮动的花香,让他突然想多问一句跟自己目的不相干的话题。
“你怎么死的?”曲长负忽然道。
靖千江说:“有一天,躺在床上,闭了眼,就没再醒。”
“也算是善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