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不知道,那个我让我自己有多难过!
所以曲离,放过我吧。请你放过我。
☆、2017汉平
曲离,请你放过我吧。
江边月黑风暗,昏黄的路灯透过梧桐繁错的枝桠漏下一点光,向安的手指向江水,目光悲哀而执拗地注视曲离。
下一秒,曲离张开外套,一把将他裹进怀中。
声音低沉又温柔:我不知道说什么是不是很冷?抱我一会儿吧。
出乎意料的,这回向安没有再挣扎,而是绷紧的神经突然断了般放松下来,任曲离轻轻抱着。浅浅的温度从大衣里另一副躯体上缓缓浸透过来,一点一点,温暖着他冰冷的知觉。
曲离的声音靠着耳朵低低的,简单却坚定。
那种事,以后再也不会发生了,我们好好的,我发誓,再也不会让你伤心,再也不会丢下你一个人了。
向安的心一颤。
但他并没有回答,一边贪恋曲离怀抱的温暖,一边报之以沉默。
他等这一刻等了十年,真正到来时,竟是这种感觉。
没有愤懑,没有委屈,也没有预想的喜极而泣,什么都没有,简直达到了他一直强迫自己追求的,无悲无喜的境界。
既悲哀,又可笑。
这晚不知道怎么过去的,还没有睡下,天已经亮了。等曲离收拾好心情去敲向安的房门,才发现早已经人去屋空,没有留下任何消息。
向安回到汉平,第一件事是赶到公司,匆匆忙忙召开会议,把几项重要的事安排下去,决策权交给几个信赖的人,随即回家,关门歇业,把自己锁在阁楼里。
接着,联系了售房代理,准备把店盘出去。
一切搞定,他给自己泡了杯安神茶,瘫在电脑椅上,一脸肾虚。
明明没做什么,却老感觉很疲惫。他仰望天花板,抹擦了把脸长叹。
打开笔记本,左手边一本 《道家修仙指南》,伸个懒腰:这回修真吧!长生不老永世孤独多好!
不知道给自己做了什么心理建设,大吼一声,忽然间斗志满满。正手速飞快画大纲,手机叮的一声响,闪进一条消息。斜眼一看,曲离发来的。
还是嬉皮笑脸的语气:
到你家楼下啦,快来给我开开门。
向安翻了个白眼,手机搁一旁,不想理他。
等了半天,没见有新的响动,狐疑地拿起手机又确认一遍。没奈何,趿拉了拖鞋下楼,打开门,院门口曲离骑在行李箱上,正等得望眼欲穿。
向安走过去,趴在院墙上,饶有兴致问:曲老板,您这是哪根筋搭错了呢?
曲离说:这不跟家里吵了一架嘛,来投奔你。
向安抄着手:你不是自己住吗,跟谁吵架?
我跟我自己!我这人,真是没劲透了!一个人有什么可住的,我居然还住了那么些年!
向安好气又好笑,摆摆手赶他走:挺好,回去继续吵吧。
不!曲离挺大个人了,还耍小孩脾气,说好了投奔你,不到你收容怎么算投奔?
那你赖外面吧,我进去了。
向安摆摆手,悠哉悠哉又回店里了。
可奇怪的是,碰了壁的曲离不但一点儿没有受挫,反而开心地积极回应行!,傻乐傻乐跟没长心似的,让向安十分纳闷。
不过很快他就知道了缘由。
就在向安屁股沾上椅子,捧起小茶刚要喝时,阁楼外传来了曲离的声音。
推开窗,曲离站在对面楼的阳台上,半探个身子出来,船夫喊歌似的冲他招手。
向安感觉自己额角突了两突,呵,这老家伙挺有办法呀!
于是接下来几天,早上上班前,曲离得探个身子过来吼一声我走啦,晚上下班后,曲离得扔个石头过来砸窗,邀请向安一块儿欣赏并不存在的月亮。
向安每天都被他搞得很烦躁,好不容易偷个闲想睡懒觉,硬是让他给嚷嚷得生物钟特别规律。每每曲离在外边刚扯一嗓子,向安就从梦中惊醒,薅起枕头朝窗砸过去。
更痛苦的是,几天之后,向安发现自己居然习惯了这种方式,一到早上七点,准时清醒,然后躺在床上等待曲离的嚎别,遇上哪天晚了几分钟,他还要主动伸头出去招呼,问是不是起晚了。
这真是
曲离这人怎么那么让人讨厌呢!
被曲离骚扰的第三天,向安正码字,接到房屋代理的电话,对方说某位客户有购房意向,问是否有时间约上一起看房,好当面谈谈。
向安才想起还有这档子事,舌头打结,连连道歉说实在不好意思啦,因为有别的打算,房子暂时不能售卖啦,跟代理百般赔礼客套。
挂断电话白了自己一眼,自指着鼻子道:向安啊向安,脑子里是不是有坑!
但不管怎么说,房子是留下了。对面阁楼,不知道曲离用什么手段,反正也住着。两个人虽然谈不上抬头不见低头见,差不离也能算个朝夕相处。
曲离这人跟十年前有得一拼,是给点颜色就能开染坊,在向安面前不要脸的。
住着没两天,胆子就大起来,不再仅仅满足于嚎别和叫窗,而是摆出一副敢上九天捉鳖的架势,索性翻过阳台,直闯向安的私人领域。
向安正端着杯子,一口水呛肺里猛一阵咳,吓得不轻。
曲离则没心没肺,把手里一笼香肠提起来让向安看,嘿嘿笑:托涪安老家亲戚寄来的,味道超正宗!
于是晚饭桌上,向安一边朵颐蒜苗香肠,一边鼓着腮帮子数落曲离:你家涪安的亲戚那得多远啊,八竿子也打不着的关系,你这么麻烦别人良心过意得去?
不麻烦,正是备这个的时候呢。曲离挂着丝慈母看儿的微笑,一面托着腮说,你是不是得好几年没回老家了?要不今年过年,咱回去一趟吧?
向安吃得正欢,没空理他。
等了会儿没见回应,曲离并不气馁,又殷勤问:要不要添饭?
行。向安说。
得到指示,曲离立即伸手去拿他的碗,却被向安用筷头打开。
不添饭,我说回涪安,行。
曲离立刻笑起来,用力点头:好!
正当算下来,向安该有五年没回过涪安了。
自从向聍没了,奶奶伤心过甚,患了场大病,不两年也跟着去了。打那以后,家里更加冷清,每回过年就向安跟他爸两个,连打个守岁牌的人都凑不齐。后来向子均生意越做越忙,便索性连过年也不回老家了。
这回赶上曲离一提,正说到向安心坎上。毕竟,要是有人等,谁会不想家呢?
当天晚上,曲离勤快地收拾洗碗,擦桌墩地,把向安的小窝归置得整整齐齐。向安在一旁抱着膀子看了他半晌,犹豫问道:你对面那房间,是怎么跟人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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