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尘土飞扬,待她爬起来后,那马儿已经化作远远的一个黑点,连看都看不到了。
阿蛮怔怔的望着那消失在眼前的身影,也不知怎地,突然想起了很多年前在魏国宛城,他拒绝纳她为妾时说过的话。
——你人很好,但你乃魏国之女,若跟在我身边,定会惹人非议,为我家人招来祸端。
是了,在他眼里,家人重过一切。
哪怕镇国公只是说了些模棱两可的陈年往事作为诱饵,逼他自愿前去瘟疫重灾区。
但为了那些不知真假的过往,他宁愿以性命为赌注,二话不说便答应了镇国公的要求。
就是这样将家人看的比性命还重要的人,此刻为了林瑟瑟,他却愿意前功尽弃,抛弃一切。
阿蛮忍不住苦笑一声。
说到底,这就是爱与不爱的分别吧。
司徒声的坐骑,乃是司徒将军在他第一次上战场时送给他的,那是西凉传来的赤血马,素有日行千里、夜走八百之称。
饶是如此,当他停在普陀寺外时,这赤血马也已经狂奔到口吐白沫,四蹄发软。
司徒声翻身跃下马背,朝着寺庙内疾步跑去。
普陀寺的后院里,跪了一地的御林军,昏睡了一整晚的皇帝,也已经醒了过来。
但当皇帝听闻林瑟瑟被活活烧死之后,他第一反应不是去调查着火的原因,而是将御林军推出去挡罪,自己则找了处隐蔽的地方躲了起来。
皇帝和司徒声打了几年交道,简直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司徒声的脾性了。
虽然皇帝躲了起来,但司徒岚却并没有走,他坐在后院里的石墩子上,一脸沉默的等待着狂风暴雨袭来。
当司徒声带着肃杀之气踏进后院时,跪在地上的御林军们皆是浑身一颤,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他的黑发凌乱,掩面的铜虎面具歪歪斜斜,如刺骨寒冰般化不开的眸色染上一丝阴鸷:“她在哪里。”
司徒声最讨厌重复自己说过的话,可这句‘她在哪里’,他却在同一个时辰内,足足说了两遍。
司徒岚抿住唇瓣,将紧握在手掌里的金铃手绳,递到了他的眼前:“她在厢房里,这是从她手里拿出来的。”
他常年服用汤药,以至于任何药物在他体内停留的药效,都持续不了多长时间。
所以他是第一个醒过来的,也是第一个知道她死讯的人。
他冲到她烧成废墟的房间里,四处寻找着司徒声的金铃,最终在那烧到面目全非的尸体上,找到了那攥在手掌心里的一张画纸和金铃。
司徒声看到那只金铃后,心中仅存的一丝希望,也随之破灭。
他看着那一片烧成灰烬的房屋,望着空气中渐渐归于平静的尘土,只觉得眼前发黑,耳边传来一阵阵嗡鸣之声。
四年前将军府的那场大火,仿佛又跃然于眼前,那肆意窜长的火焰,犹如疯狂掠夺的恶鬼,它吞噬掉一条条鲜活的人命,也毫不留情的夺走了他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