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豫片刻,姜鸾问出了内心的实际想法。
陈院长没有迟疑,很肯定的点了点头,很显然,她们虽然都没说出来,但谁都明白眼下唯一能保住伤者性命的办法,就是原地手术。
否则,他只能等死。
陈院长顿了顿,说道:“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带出来的物资不足,也没有预料到这种被困在这里的情况,没有麻醉医师跟着,更没有符合规格的无菌消毒过程,没有任何监护仪器,手术过程出现任何的意外我们都没办法解决,一旦做出决定,所有的后果必须我们一力承担。”
陈淮愣了愣,眼泪止不住的想要往下掉,这一刻她意识到,作为一名医护人员,要面对的选择有多么的艰难,她们首先是人,而后才是所谓的白衣天使,但是人就有思想,是人就有顾忌,是人就必须要为自己做出的每一个选择付出应有的代价。
姜鸾闻言,倏然平静了下来,大脑短暂而又迅速运转的十几秒,她预料到了陈院长口中那些可能。
人是否能操纵自己的未来的际遇?
如果不能,那那些胆怯的逃避和安慰到底有什么用?
她从医那天起,就意味着随时存在着出现各种各样意外的可能,当然,没人能记得那些不为人知的日日夜夜,她们坚守在各自岗位的心酸与付出,那些对于大多数人都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那些鲜活得不容忽视的和死神赛跑的执着。
可一旦出现问题,但凡存在一星半点的疏忽,舆论也能把这些坚守的日日夜夜瞬间化作乌有,片刻便足够万劫不复。
是否真的感觉到,关于生命与人生的抉择,攥紧了每个人的心脏,她们不该犹豫吗?不该顾忌吗?
从前听过的,见过的那些故事,就全部都是不负责任的庸医吗?当然不是,人类在与生命博弈的道路上,仍然满是混沌且无关紧要的零零碎碎。
就是这些旁人看做无关紧要的事情。
恰恰就是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足够毁掉一个医生的人生和信仰。
但很奇怪,却总还是有大多数的医生选择逆光前行,逆流而上。
也许是因由护卫生命,这最后的底线。
当你没有退路可言的时候,仿佛那些纠结和犹豫就变得不再重要了,“我建议,现在手术,我们都知道,如果现在不手术,患者就一定会死,作为医生,我想大家都没办法容忍这种见死不救的事情发生在我们身上,陈院长,我不怕承担责任,出了事,我也不会逃避。”
陈院长又看了一眼病床上已经奄奄一息的伤员,沉吟了一下,坚定的说:“好,我是医疗队的领队,我也同意你的意见,出了问题我负责,现在开始准备,我主刀,姜大夫,你来做我的助手,陈护士,把其他伤员转移到别的帐篷去,从现在开始,到手术结束,这间帐篷完全封闭。”
姜鸾看着陈院长,这老头儿的发顶有些凌乱,还沾着点泥巴,脸上纵深的皱褶比许衡年的还要明显,但怎么就在这一刻,显得异常俊朗高大。
陈淮带着一个小护士在现有条件下做好了术前准备,用无菌布做成一个简易的帘子,把手术区域完全隔离出来,陈院长和姜鸾拆了一包新的手术袍,穿戴好,举着双手,站在台子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