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帐篷里,巴望着窗外的雨,竟然没有丝毫睡意。
人在精神高度紧张和亢奋的状态下,总是能够忽略掉困顿,但实际上她的身体已经超负荷的在运转了。
休息室里还有几个轮休的医生护士,大家都是蔫泱泱的提不起精神,却没人真的睡过去,这漫长的没有尽头的救援工作把他们一个个折磨的像是霜打了的茄子。
彼此心里都有着不言而明的默契:快结束这一场无妄之灾吧。
姜鸾已经疲惫至极。
可耳朵里却似乎还充斥着绝望的哭泣和悲怆的叫喊,原来人类在大自然面前如此的不堪一击,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在努力与之抗衡,却如同以卵击石。
这一天一夜,她亲手送走了三十多名重伤不治的病人,骤雨的夜让她觉得冷,却早就分不清,这冰冷的感官到底是由何而来。
沮丧、自责、难过、无助。
她很难想平常那样说上一句: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
在这里,在灾区,生命如蝼蚁,尽力于事无补。
室内静悄悄的,偶尔还有人随意辗转的身体发出的细微响动,渐渐的都归于了浅淡均匀的呼吸当中,窗外大雨瓢泼如柱,才不过四点半,天际边缘最后一点光亮也早已消失不见。
骤然,一声巨大的震响伴随着地面剧烈的颤动划破天际,也同时惊醒了帐篷里所有刚刚陷入沉睡的医生们。
剧烈的颤动只持续了十几秒,但室内桌子上摆放的各种物件都已经散落在了地上,更有姿势本就不妥帖的人直接从行军床上滚落到了地面上。
姜鸾半趴在窗边的小方桌上,被震动的惯性前后一送,脑门直接晃到了桌角上,瞬间失去了平衡,从椅子上跌了下去。
等余震终于过去,她才呲牙咧嘴的捂着额头从地上爬起来。
此时,其他人也已经缓过神,纷纷挤在帐篷口往外看。
外面的脚步声搓擦纷乱,焦躁凌乱的叫喊声此起彼伏,姜鸾敏锐的在这些错综复杂的信息中捕捉到了重点。
“出事了,刚刚余震有地方山体滑坡,有人受伤了,情况不明!”
所有人来不及多想,直接抓起医疗箱冲进了雨幕中,跟着大部队往前跑了近千米,终于在宇川县通往主城的公路折角处发现了大块儿的泥石流垮塌痕迹。
大小不一的石块拦腰截住公路,碎石和泥浆被大雨冲刷出一个个坑洼不平的小丘,坍塌的山体另一侧,隐隐约约可以看清楚几辆运送救援物资的车辆和临山而筑的房屋瓦片残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