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子珮说求娶,就是字面意义上的求娶。虽然当朝男尊女卑的风气还未彻底逆转,但女子自立门户娶夫生子这件事早已通过了法典,甚至比女子可以入朝为官还要早。
一开始,仅有一小部分家里没有儿子的富裕人家会采取这种方式结亲,后来有些疼爱女儿的人家也自立门户。
两年前,由于纳侍君、养面首的女人越来越多,正夫与侧君之间的冲突也越来越多,面对无法可依的混乱现象,朝廷干脆编撰修订了法典,承认侧君的合法身份。
娶夫这事在京城和一些富贵人家很常见,尤其是一些商户,女子做生意不比男人差,就算是嫁人地位也很高。但是在一些贫苦人家,女人气力小做不动农活,还是过着以夫为天的日子。
是以王氏一开始还不太能接受——清平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郎,怎么能嫁人呢!
就算殷子珮和方清平牵着手回来,一副如胶似漆的样子,她脸上也渐渐没了笑意,只木讷地吃着饭。
方清平这才注意到桌上的碗筷皆是新的——没办法,他们家实在是太穷了,连第四只破碗都找不出,殷冬玉只好先去集市上买了碗筷再回来做的饭。
殷子珮也是没想到方清平家穷成这样,毕竟他好歹算作云水坊的台柱子,每月到手的银钱份例就应该不少。
但作为锦衣卫掌卫事的女儿,殷子珮根本不缺钱花。或者说,就算她身上一分钱都没有,在京城各大商铺转一遭,报上名头,想要什么也是唾手可得。
是以她不仅不觉得方家的情况是累赘,反倒心中更加荡漾:如此艰苦决绝的日子,若是换一个人,早就放弃尊严,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尝。但清平意志之坚、脊梁之正实在是让一干凡人仰之弥高,不愧是她看上的可人儿!
一顿饭吃下来,众人神态各不相同。
左边,殷子珮一直笑眯眯注视着自己的心上人,而方清平又怒又羞,王氏则忧心忡忡地打量着这两人;右边,岚儿一副痴傻疯癫的模样,而殷夏珠被岚儿折磨得快要痴傻疯癫,殷冬玉则饶有兴趣地观察着快要痴傻疯癫的殷夏珠。
走之前,殷子珮笑眯眯重复道:“求娶之事,还请伯母和清平慎重考量。”
自那日一别,方清平又是三两天没有见到她,但家里却每日都会过来几个便装的锦衣卫——不是过来做饭,就是给置办东西。三五天而已,方家的宅院焕然一新,王氏喝着神医给开的名贵汤药,岚儿也换上了时下最受欢迎的绫罗长裙。
殷子珮将尺度拿捏得刚刚好,她并没有给方清平置办任何东西——若是给他买些锦缎衣袍什么的,怕是早就会被满身气节的方清平给扔了!
然而那些东西是给王氏和岚儿的,他自己是可以吃苦,但难道要让阿娘继续用那些劣质的汤药吊命、让妹子重新吃糠野菜吗?
看着女儿一日比一日干净爽落,就连王氏都动摇了——一个嫁娶的名头而已,何必执着于此?两个孩子从今以后都能过上好日子,这难道不比什么都要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