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玘宬是个宽厚仁和的皇帝,从不过分苛责下人,即使宫女太监们犯了错,也不会有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这种事情出现。只不过也没有哪个官员敢藐视龙颜是了,毕竟皇帝陛下当年处决淮阳王一案时的狠决果断还是十分具有威慑力的。
但此刻的陛下还是一副十分温和好说话的模样:“听说你偷了朕的玉佩?为何?”
即使浑身疼痛难耐,杨承安还是规规矩矩行了一个标准的大礼,不卑不亢道:“奴才从未做下此事,便是连念头都不曾有过。”
汤玘宬摆摆手让他起身说话,“哦?那你的意思是皇后冤枉你了?”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也无不是的主子。皇后娘娘并未冤枉奴才,只是受了小人蒙骗而已。”
汤玘宬竟然露出了一个堪称是春风和煦的笑容:“你倒是敢说,那在承安公公看来,小人是谁?”
杨承安再次行了一个大礼:“奴才的主子只有陛下一人,既然陛下问了,那奴才就算是被乱棍打死也须得实言相告,不敢有半分隐瞒。小人,是顺王殿下。”
杨承安在皇帝身边服侍也有一段时日了,但他从未见过皇帝震怒的样子。此刻汤玘宬发指眦裂,将手中的茶盏重重砸在他的额头上,并怒斥道:“你好大的胆子!朕本以为你顶多也就是攀扯一些无关痛痒之人,没想到你竟然连朕的皇弟都敢胡乱攀咬。你是真的不怕死吗?”
杨承安的额头被重重地砸了一下,但他连身子都没有移动分毫,面上也没有露出半点儿惊慌失措,依旧冷静道:“奴才自然是怕死的,但奴才更怕和更不敢做的事情是欺君。”
表面不动声色,只有杨承安自己才知道他浑身上下的冷汗都快浸透衣衫。他在赌,他在赌日显老态的皇帝和他那个正值壮年、如日中天的弟弟会不会上演“周氏君臣空守信,汉家兄弟不相容”的戏码。
天子深不可测地盯着这个趴伏在不远处、地位卑贱的小太监,再度质问时语气已然没了刚刚的怒意,让人猜不出分毫:“以下控上,按照大周律法,即便你说的都是真的,自己也是要挨上最少十个板子。你既然这么不怕死,朕就给你个机会,让你好好说道说道。但凡说错了一个字,等待你这个胆大包天的奴才的就是腰斩。你,可要给朕好好说。”
“回皇上的话,奴才一个阉人,不懂什么军国大事。奴才只知道,年年都有从顺王府被抬出去的没了气息的小倌男宠。此前顺王殿下曾强迫于奴才,奴才不从,因此前些时日被陷害进了慎刑司。顺王更是视宫规于无物,私自进入慎刑司对奴才滥用刑罚。”顿了顿,他还大言不惭补充了一句:“但这些,奴才都没有证据。”
汤玘宬饶有兴致看了他好几眼:“你是不是觉得之前被朕重用,办了几件事,就可以有恃无恐了?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在朕的面前往顺王身上泼脏水,泼的还是这种无关紧要的脏水,朕一时竟然分不清你是真傻还是装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