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长继而看向方清源:“方校长,你是不是在管理上太松懈了!”
英卓一听,赶忙仰起脖子,小手拉住方校长连连摇头,一抽一抽地:“我想妈妈了,阿嬷不让我想,云云老师说可以把妈妈画在身上,太想的时候就偷偷看一看,对不起方老师,是我的错,我以后不会这样了,不要让云云老师走好不好?”
说到这里英卓更加难过:“云云老师走了我就看不到妈妈了。”
方清源蹲下身,给孩子穿上鞋。
他的目光滑下去,看着英卓大脚趾上用极细的线笔勾勒出的一个女人头像,寥寥几笔却格外传神。
他见过英卓的母亲。几年前,她逃出寨子再也没有回来。
“清源!”柴副主任着急道。
方清源仰起头,太阳下,云潆气鼓鼓的,脸晒得很红,像个红色的气球,他知道,他一开口她就能炸。
“先带孩子回去。”他这样安排。
并没有一句责备的话。
这叫云潆心中一团沸水没了出口,只能先按下。
他仍旧是那样毫无波动的情绪,但用后背替她挡住了所有人。
...
门一关,小孩就爬上来坐在云潆腿上,伸手紧紧抱住她的脖子,小脸贴着她的肩膀,不动了。
云潆也张开手抱住她,一摇一摇的,小声哼着轻快的歌,摸了摸她的大脚趾。孩子痒得一缩,云潆风轻云淡地哄着:“没事,崽啊,没事的,不要难过。”
“那个凶你的人是谁?”英卓担心地问。
“哦,那是这里的大boss……就是老大,管方校长的。”
“……”英卓闷闷地。
云潆轻轻拍着孩子的背脊,安慰着:“你也不要把同学们的话放在心里,他们不懂事,我们不跟不懂事的人计较,你放心,一会儿你回去他们肯定不敢再笑你了。”
“阿嬷……”小英卓心事重重。
“憨娃娃!你说这是你云云老师嘛!干嘛傻乎乎说是妈妈!”云潆说完又后悔,“……哦不对,不应该教你撒谎。”
...
这天下午,赖老师主动替了云潆的美术课,一年级的小崽一看来的不是云云老师,立刻哀嚎。
彤妹站在二楼门口,没有进去。
方清源把人送走后回来,彤妹用一种你如果敢骂云云我就跟你绝交的狠戾眼神瞪他。
他轻轻扣响门时,云潆是抱着树袋熊来开门的。
小英卓睡着了,他伸手抱过来,一时间将云潆身上香香的味道也一并抱进怀里。男人与女人的身体,一个硬一个软,孩子感觉到了不同,缓缓转醒,揉着眼看清是谁,轻轻喊了声:“方老师。”
方清源拍拍英卓脑袋,转身便走。
“方清源……”云潆喊住他。
“回来说。”
放学后,她一直在办公室等他。
彤妹要旁听,被阿金拉走了。
方清源回来时天都黑了,往位置上一坐,喝干了杯子里的水,看了看在他面前站成小白杨的女孩。
“事情就是英卓说的那样。”云潆捏了捏手,小小的孩子好几天恹恹地吃不下饭,她一问,就哭着说想妈妈。
这种感觉,云潆太知道是什么滋味了。
她只能在漫长的时光中狠狠将之磨光,没有人帮她。
她希望能够帮助英卓。
不论公俗良序,最起码,让这个小女孩的童年不要有恨。
所以她想了一个办法,从她带来的那个巨大行李箱里翻出一个更小的化妆箱,找到笔刷和甲油胶,在英卓的脚上画了一个“妈妈”,烤灯60秒,这个图案起码能保持一个月。
但她不会将其中的酸涩苦辣告诉方清源,寥寥几句后边跟的是:“如果可以的话,你不要解聘我,让我自己走,我从来不在乎出丑,但我发现这回我挺在意的。”
灯从头顶照下,方清源那排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了一片暗影,她看不清他的眼神。
“云潆。”
云潆不敢应,她突然发现,天王老子发脾气她都不眨眼,唯独怕他对她失望。
“我其实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忙了一天的男人,蓦地笑了。
云潆以为自己听错了,她迟疑地看着方清源。
他疲惫而舒展地靠在椅背上,深深睨着她。
这确实是个好主意。
整个红尖镇,除了这个从大城市来的美术老师,再没有人会想到这么棒的主意了。
教书育人,除了课本知识老师还应该教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