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眸一扫,太后心怵,竟是不敢抬头迎视。
“他是本王手底下的人,是罚是骂本王自有分寸。当年是本王要求纪贤待你一如本王,他性子执拗,至今还把你当半个主子,本王也认了。”陆涟青收紧力道,冰块就这么一点一点融于掌心:“可你不该以此作为仗恃,拿本王的人来对付本王。”
太后面色刹白:“可你还是去了。”
明知纪贤是经她授意,却还是去了。
“本王为何不去?”掌心松开,冰已融水,陆涟青勾开指腹的湿痕:“既是本王的未婚妻,本王为何不见?”
那日陆涟青之所以出现在御苑九猁石假山一隅,正是太后通过纪贤把他引到那处。起初原意是为让陆涟青与郭婉宁见面,因为陆涟青一直对这桩婚事表露出冷淡之意,而恰好前不久郭常溪的莽撞举措令整个郭家举足难安,需要郭婉宁补救兄长所犯下的过错。
但整件事的意外出现在温浓身上,那日太后在接见郭婉宁之前先见了温浓,在发现她的长相与郭婉宁极为相似之后忽而改变了主意。
无论郭婉宁还是温浓,都是太后用以试探陆涟青的筹码。而陆涟青明知一切,却都一一接受了。
霎时太后掩面,泪如雨下。
没有容从贴身侍立,于心不忍的纪贤又刚挨过训斥,唯有无声垂脸,心中幽叹。
陆涟青面冷如蒙霜,极不耐烦:“闭嘴。”
太后面上止不住泪,唯有心戚戚焉:“哀家不想逼你的。可满朝文武因何请愿,怂恿陛下赐立婚约,还不都是因为……”
陆涟青拍案,响声就连屋外皆为之受了惊。
“本王很清楚,当初扶他为帝而非拥兵自立是因为什么。”陆涟青面无表情,眉中一点戾气在偏头反问的这一瞬膨胀成千千万万的杀意:“太后是怕本王反悔了?”
太后摒息摇头,含泪的双目楚楚动人,但在对方眼里只有一片血色,什么也看不见。
“太后还是太多虑了,望谨记您的本份。”
案上的陈茶还在散发着淡淡的橘香,但在各人眼里却已索然无味。陆涟青拂袖而起,身后有人颤声叫住他:“信王殿下。”
太后面若金纸,早已没了素日的雍容华贵:“陛下年纪尚小,身遭有人故弄玄虚、搬口弄舌,唯殿下宽慈,不与那孩子计较。”
“你一不在,陛下险些就闹出了大笑话,委实不堪大用,你且费神留心,多看着些。”
“陛下不懂事的地方太多,哀家只放心将他交给你。”
陆涟青默然,他抬首看了眼天:“白露在即,又是一年。陛下再长一岁,却连丰土沃柑俱不知晓,确实是该重新物色帝师,加以授教。”
“如此甚好。”太后没有起身相送,盯着他抬步离宫的身影,直至再看不见。